仙女们徒手掰砖(6)

潘潘说:“如果真那么遗憾的话,就应该好好认真在一起啊。而不是失去后,再觉得结局难以接受,然后强求在另一个平行世界,一眼万年。”

瞿嘿嘿听不得这种话。整个人在瞬间灰暗。她突然就感同身受了。

她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她稳了稳语气,对潘潘说:“可是,不是所有认真都有结局呢。”

潘潘感受到了她不正常的情绪,开始小心发问:“你是不是又开始伤心了?”

瞿嘿嘿在电话另一边,情绪已经失控了,她只顾着哽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真是个疯魔的人。

上一次,她这个状态,还是在一年半以前。

那天是2019年5月11号。也是一个星期六。

经历了一大早的大清扫之后,也没什么特别多的事,就写写作业,吃个刀削面,然后睡午觉。睡醒之后发现邓贼贼和贝嗦嗦还在图书馆没回来,而小谢还在睡,她就搬了个板凳去阳台上坐了会儿。

每次这种时候就特别美好,阳光充沛,晴空万里,微风都带着温柔的气息。

然后瞿嘿嘿就收到了潘潘的消息。这段时间潘潘正在复读,很忙,瞿嘿嘿也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会有空,有点儿小惊喜。

但也还是做不出喜上眉梢的表情。因为潘潘最近很脆弱,总是会很难过。

瞿嘿嘿也是复读过二十天的人,能对她的难过感同身受,甚至做好了安慰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温柔的语气还没来得及输出,潘潘就说:“我今天遇到他了。”

他也在复读,只是不和潘潘在一个学校。

他也很忙,好久没和瞿嘿嘿联系了。瞿嘿嘿难得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怔怔的,手有些不争气地抖,打出三个字——他在哪?

潘潘立刻就回复了。她说——在了。

瞿嘿嘿本就没怎么睡醒,一时间有些愚钝,没反应过来,就是觉得好久没和潘潘聊天了,得赶紧。

潘潘说:“我给你买了一本书,放假给你。”

瞿嘿嘿乖巧地说好。

潘潘问:“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七月份。你们高考时我放端午节的假。”

“那你会不会回来?”

“大概不会。”

潘潘没有再说话。

瞿嘿嘿趁着这个间隙,见缝插针地再问一句:“他在哪?”

潘潘又是立刻就回复了。她说——我就是。

我就是?

所以,一直和自己聊天的,不是潘潘,而是他吗?

所以,给自己买书的,不是潘潘,而是他吗?

所以,问自己回不回家的,不是潘潘,而是他吗?

所以,就是去高考的考点试听听力,意外遇到潘潘,都能想到借她的手机和我联系。所以,尽管他在复读,还是会主动给我送礼物。这么多年,是第一次……

瞿嘿嘿已经没有办法形容当时的心情了,就是所有的感动都席卷而来。一切都活过来了,万物都复苏了,她又可以了。

昙花一现的联系,很快就没了踪迹,但瞿嘿嘿还是忍不住和睡醒的谢醒醒说起。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溃不成军。

她明明有很多想说的,比如他和我联系了,我有多开心。比如他给我买书了,我有多感动。再比如,他有问我过回不回家,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想见到我啊?是不是说,在我疯狂病态地想他的时候,他也有偶尔想念我啊。

可情绪翻涌而至,她不能自已。

当着谢醒醒的面,舌头变得僵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蹲下来呜呜咽咽地哭泣。说不清是难过还是开心。

好久之后,谢醒醒说起。

她说——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会有一个人那么喜欢另一个人,像得了绝症。

瞿嘿嘿笑了笑,没再言语。

此刻,她又是一样,在潘潘面前溃不成军。

像是冯唐诗里的那些语句。

六九花开,

七九燕来,

你是立春之后一树一树的花开。

这么久了,

这么忍了,

这么简单的梦是你,

不由分说的还在。

瞿嘿嘿其实蛮厌恶自己这么容易就被牵出的感伤以及控制不住的哭泣。

就显得很懦弱并且不争气。

但是没办法。

他是从六岁就认识,并且到现在都还在身边的人。认识整整十四年,并且还会更久。

他是从年幼到青春,承载瞿嘿嘿一整个少女时期爱慕的人,如果将他忘记,似乎都没有了值得回忆的回忆。

但是。

这样一个说起来都会让人眼红的青梅竹马,到如今,都没有在一起。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潘潘劝瞿嘿嘿,不如就到这里,是时候放弃。

瞿嘿嘿没说话。

好久之后还是表示——不甘心。

瞿嘿嘿红着眼睛挣扎——我们太合适了,我们要是在一起,是难以言语的幸福美满。

潘潘敲醒她:“那你们为什么还不在一起啊。”

“啊?”

“这?”

“可能再等等吧。”

“要是能等到,早就等到了吧。”

“啊?”

“这?”

“我可能注定是一朵早开早败之花吧。”

潘潘把她知道的全部告诉她。

潘潘说:“我有问过他,对感情的看法。他说,他现在最烦的就是别人问他,为什么还不谈恋爱啊?他说,明知道我不谈恋爱,那肯定就是没有遇到真心喜欢的人啊,为什么还要问啊?”

潘潘问她:“你懂了吗?”

瞿嘿嘿再也不能装傻。可她还是忍不住反驳一下:“他说谎,他小时候有认真喜欢过我的,是认真的。”

“至于他现在说的话……可能是小时候过去太久了,他忘了吧。”

“他忘记他喜欢过我了。”

“这可太糟糕了。”

在最后的最后,瞿嘿嘿对着潘潘以及宿舍虎视眈眈的仙女们,做出一个重大决定。她说:“从今天起,我要做一件特别厉害的事情。”

“哦?”

“咦?”

“什么啊?”

瞿嘿嘿难得地一脸正经,说:“我要拔掉我的附骨之蛆。”

张呱呱不解地问她:“你指的是?”

瞿嘿嘿回答她:“我指的是我要忘记他。”

所有人都在替她欢呼,替她开心。

她也恨不得开个party。

但在最后的最后的最后,她还是红着眼圈悄咪咪地和潘潘说一句。

——要是以后的某一天,你发现我也在把我和他的故事改写成一个完美的结局,你千万别笑话我。

——对于他,我有太多遗憾了。

——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在我们的故事用上橘色系的背景。至少在虚拟的平行世界里,奢望一个暖色调的结局。

蚊子包

又是一天一度的李老师点名时间呀。从晚上八点四十开始,结束时间未知。

现在是晚上九点十分,瞿嘿嘿一行人站在班级的最后,已经控制不住地摇摇晃晃。倒不是她们太没有纪律意识,只是再不晃一晃,孩子们就要站不住了呀呀呀。

比起两眼一黑,往后一翻。

我们更愿意在后面踮起脚尖,看看李老师口若悬河的慷慨人间。

我们不是丢不起这人!

谁还没丢过人?

我就不相信,在座,在航院待到第三年的所有人,能有一个在丢人这件事上幸免于难。

谁都别想试图否认,从而挽尊。

不可能!

细细想来。

在这个学校里也就是有这点儿好处,谁都曾是个可怜人,不会去嘲笑另一堆可怜人。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和犯错哪一个先来到。尴尬的不是自己受惩罚,尴尬是当你没心没肺嘲笑他人时,下一秒就轮到了你。

那就很……难以言喻……

晴空万里可以忽然变成乌云密集,这是我们司空见惯的道理。

偶尔看到被各个辅导院老师骂的狗血淋头或是在众人面前收到处罚的兄弟们。我内心没有一丁点幸灾乐祸的心情。

有的只是心酸和恐惧。

呀呀呀,我今天腿上穿着的白色短袜,不会被发现吧。

终于,在很久很久以后。

点名结束了。

接近晚上11点时。

忙碌了一天之后,极度疲惫的八栋202终于准备进入梦乡。

瞿嘿嘿在闭眼之前听到刘桃桃委屈巴巴又有气无力地抱怨:“好多蚊子呀,咬了我好多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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