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风眠和他对视几秒,又克制性地收回了目光。
季知非笑起来很好看,他一直很喜欢季知非的笑,可能是因为少,所以珍贵。
不过和以前不一样的是,这种笑不再是年少时的笑——这里面多少带着高人一等的轻狂,而是褪去了少年感的一种如春风轻拂的舒心的笑,眼角和额头上的细纹让季知非温柔了很多很多,刚刚那一瞬间,季知非眼眸里没有凌冽只有柔和。
这好像才是季知非平日里的样子,他应有的样子,苏风眠期待的样子。
苏风眠很难去想象季知非会没有结婚或者恋爱,但转念又觉得,他们其实多多少少有点像,就是都不爱说什么,不喜欢表达,尤其是口头表达。
不懂说话的人很难敞开心扉,苏风眠选择了不敞开,不知道季知非又选择了什么。
“坐吧,我定了一个房间,这样安静。”季知非带他进了一间包厢,很快服务员就上了菜单,季知非确认后,服务员就出去了,于是又只剩两个人独处。
叶傅轶不喜欢和副驾驶的女人,也就是他妻子何殷独处,其实何殷也不喜欢,但两人的不喜欢还是有区别的。
何殷是知道叶傅轶不喜欢,所以尽力避免。
如果不是儿子千里迢迢从国外回来过节,她也没有那个胆量和叶傅轶一起吃饭。
他们很久没一起吃饭了,每次一聚在一起,都必不可少的吵架,最后都不欢而散。
“那个......傅轶,我们去哪吃?”何殷问他。
她今天穿得很隆重,戴了珍珠耳环,穿了皮衣,也化了一点淡妆。
何殷今年四十几岁,比叶傅轶稍大一点,平日里皮肤和气色并不好。
叶傅轶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何殷就不怎么和他一起出街买东西,也不大爱收拾自己,每天就在家里,以前是带儿子上学,现在儿子出国了她也没有找工作,而是在家,叶傅轶不知道她忙什么。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时间点去确定何殷的变化,他只能想起来,刚刚进入医院工作后,他就很少回家了,大部分都在通宵,或者住寝室,所以他猜何殷或许是觉得相处时间少了,也就没什么必要把自己收拾得那么得体。
之后在父母资助下,叶傅轶又在静荣医院附近买了房,更不回家了。
这件事何殷不知道。
再往后走,也就是这两年,儿子要出国,要花很多的钱,叶傅轶就更忙了,除了医院的事,他要时常去出席专家会议,准备资料,为了升职考证,有时要外出学习。
所以大概就是慢慢地,何殷每每在他出差或者忙诊室的时候打电话发消息,很久不回还会发脾气争吵怀疑,这让他越来越焦躁,就在有一次出差,他外遇了,很偶然,他没有想过自己要外遇,所以他也不打算为此负责,但是何殷知道了。
具体怎么知道的,或许是何殷找了叶傅轶某个同事了解到的。
他们当时吵到快要离婚,叶傅轶已经签好何殷写的离婚协议了,但是等到快离婚时何殷却不吵了,把协议撕掉,当时她只说了一句话,儿子快期末考了,过段时间再说。
过段时间,何殷也没有提过这件事。之后的种种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想去哪?”叶傅轶反问何殷,漫无边际地在城市里开车。
叶启航坐在后座,也不出声,他心知肚明父母关系不好,至于不好到什么程度,这个他还不太了解,出国之后很多家里事情他都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衣莱?”何殷提起了一点兴致,略带试探性地,“我们去衣莱吧,我喜欢那里的私房菜......我们好久没一起吃过家常菜了。”
“私房菜?”叶傅轶淡淡地冷笑一声,“你穿成这样我以为你要去吃西餐。”
何殷没有吭声,但是趁叶傅轶开车没注意,把两个珍珠耳环摘了下来,握在手心。
耳环的银针很扎手,她随手就放在了副驾驶车门上的储物侧柜里。
作者有话说:
平安夜快乐啊
第31章
独立的包厢里一张矩形的木制餐桌规规矩矩地摆在中央,上面的玻璃花瓶里竖立了两三朵香水百合,淡粉色的,花瓣很新鲜,看起来价格不菲,仔细一点闻便可以闻到一点点属于它的香味在房间里充盈。
包厢不大,桌子旁紧挨着被关起来的窗户,季知非和苏风眠相对而坐。
季知非今天穿了一件普通的米白色高领毛衣——这是他衣柜里唯一一件真正意义上的休闲服,也是他前两天特地买的,买的时候是随意拿的,因为不论他试穿哪一件,服务员都说好看,生怕得罪了他一样。
但是高领毛衣在这样封闭的环境下只让他感觉到闷热,背上已经密密麻麻地有点出汗。
他难受地扯开一下领子,转一下脖子,喉结露出来,又隐约地被掩盖在白色领子下。
苏风眠尽量不去直勾勾地看着季知非的下颌再到颈脖,但他还是瞄到了季知非这个动作。
“你热吗?”他问。
“有点,有点。”季知非深吸口气,“你介意我开窗吗?”
“不介意啊。”苏风眠说着就伸手把窗户拉开了四分之一,“我也有点闷。”
窗户被打开之后包厢里的空气一下子清新很多,虽然百合花香就这样被房间外的冷空气浪潮冲淡了。
“这里的春天还是挺舒服的......”季知非舒坦地呼一口气,左手撑着下巴,目光不敢停在房间里,只好透过窗户往外看,从他的位置看向外面,只能看到斜前方不远处的一个被塞满了车辆的小小停车坪。
一般不会有人把车停在那里而来衣莱餐厅吃饭,因为熟悉衣莱餐厅的人都知道,那里往往没有位置了。
他望着望着,远处就徐徐开来了一辆车。
季知非心想这个人一定是没来过这里,竟然会把车开进巷子里来。
“像这样的北方的城市才有春天吧,我以前住的地方可没有春天。”苏风眠接过他的话。
他说的以前住过的地方,是指他们读大学的地方,一座南方城市,一年四季只有两季,冬天和夏天。
每次换季都换得很突然,从来不会有温度过渡期,而只有温度骤降日。
很多时候一周里,周一还在穿棉袄,周三就穿短袖了,然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台风,把大家都刮得急匆匆穿上防风衣。
但是说起春天,那座城市其实还是有的,只不过苏风眠记忆里的春天只剩下那两排木棉花树,火红了四年五年六年……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苏风眠想起了他的大学时代,他不知道坐在自己对面的季知非在想什么,只是看起来有点神不守舍,一直盯着窗外,苏风眠正疑惑着想侧头也看一眼,季知非就把窗户拉了起来。
“怎么了?”苏风眠问,还是没忍住偏过头去看,但他只看到了停车坪,还有一些来往的路人。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读大学的时候。”季知非笑一笑,目光收回来,落在苏风眠身上,顿一顿,很快又转了话题,“你和叶傅轶医生还好吗?”
苏风眠挑眉:“为什么这么问?”
“今天......”季知非差点脱口而出“今天是情人节为什么你没和他一起”。
但他没问出来,因为这个答案他已经很清楚了。
刚刚开进来的那辆看起来不熟巷路的车是叶傅轶的,叶傅轶从车子里下来的时候,季知非还以为他要来找苏风眠。
可他紧张了不到半秒,就看见从副驾驶下来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小的女人,但怎么看也不是叶傅轶的妈妈,大家年龄差不多,叶傅轶的母亲应该好说歹说也有六七十了,不会看起来只有四五十。
而没过几秒,从后座走下来的很年轻的男生让季知非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他看着他们说了几句就又开车离开。
这样一来,季知非这段时间的疑惑就能解释了,他在刚才明白了,叶傅轶应该有家庭,但是他又很想否认这个想法,说不定那些只是他的兄弟姐妹,季知非现在也有点混乱。
所以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此刻话出去一半收不回来。
“今天他......”季知非语塞地坐在苏风眠对面,语塞是他少有的时刻,他右手不经意地轻轻握了个拳,拇指指甲按压在食指上,压出了红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