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太的手艺很好,红烧肉糯而不腻,入口即化。她给林壑清和孟知秋的碗里各放了几块,又把自己面前的鱼香茄子挪到林壑清面前。一桌子的川菜,辣椒都放的少,没有葱花。
“林壑清,对孟老师好一点。你住这里三年了,好不容易能带个人回来。”沈老太太是个严肃又有些可爱的老太太,知道孟知秋是个老师,把孟老师从头夸到了脚。夸完了,又开始夸林壑清,说这些年修补,换灯炮,搬东西照顾她的都是林壑清。
吃完饭,老太太打发林壑清去洗碗,孟知秋帮着她收拾没来及收拾的瓶子和纸箱子。
“孟老师,多担待点他。他一个人,受过不少苦,他不说,我也看的出来。”老太太声音不大,孟知秋却觉得有东西在他的心上擂了两下,重重的。
路上的树荫映着路灯下的人影,影影绰绰。路边散步的人成群结队,一阵阵笑声近了又远了。挂在天边的月亮像被不小心泼上去的灰白墨晕染过一般,边缘和旁边的灰云融在了一起,是个有月亮的阴天。
“这么多年,都一个人吗!”孟知秋问了一句。
“前些年忙着生存,近几年又觉得一切该随缘一些,”说到此处,林壑清笑了一句,有些自嘲的继续说,“何况是像我这样的爱好。”
“你的爱好,在我看来并无不同,是谁规定的走的人少的那条路就是错的?人类进化了成千上万年,不是为了得出这么一个毫无根据的结论。”话从孟知秋嘴里掷地有声的说出来,你是他已经笃定千百次的真理。
前方穿过马路便是一个小型的广场,散步的人大都聚集在那里。他抓过林壑清的一只手,拉着人转弯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是一条比普通路要窄一些的小巷子,两边的房子都有些老了,沿街商铺密集,灯火亮的有如白昼。
继续往前,喧闹声被抛在了身后。一条不宽的河出现在旁边,孟知秋放开抓着林壑清的手,在一条长椅上坐定。
“壑清,在敦煌那晚,我有话没有说完,那时我想,我有很多时间让你了解我。在KTV那晚,我去找你,也是有话想对你说,可是你喝了酒,迷迷糊糊的说了那句话,我又变得患得患失起来,我不确定我是不是你想找的那种人,于是我又想,就这样时常能在你身边呆着,也没有什么不好。可是今天,我发现,这么多年,你一直没找到你想找的那个人,我就不想再等了,我也没法说服自己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一想这里我的心甚至会莫名的不安,难过。我想那个抚你半生颠沛流离的人是我,想你每天一睁眼看到的人是我,想那个每天对你说早安,晚安的人是我,”孟知秋停顿了一下,“我这个人无趣,沉闷,不解风情,更不浪漫,我自知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甚至连表白的话都说的索然无味,我不知道你听的出听不出,我现在就是在表白。在你面前,我所有坚持都变得不堪一击,我就自私的想,我们在一起。”
林壑清将腿伸长,仰头靠在河边的栏杆上,看向孟知秋,眸光被头顶路灯的灯光映着,里边有小小的烟花,像载着万顷星河,还有孟知秋的影子,“孟老师,求之不得。”后面四个字说的很慢,一字一缓的,好像是想让听的人听的真真切切,听到他的心,他的心里也在说”求-之-不-得,继而,他伸手揉了揉眼睛,自顾自的说,“孟老师,你对自己的认识可真是一点都不准确。”
孟知秋想起初见那天,林壑清对他说“乐意之至”,恍如昨日。他像一束耀眼的光,像一汪清冷的潭,乍相见,便已沉陷。
对自己认识并不准确的孟老师拉过林壑清,将人拥入怀里。炙热的鼻息洒在林壑清的耳畔,脖颈。胸膛贴着胸膛,感到彼此的热度。流水无声,路灯映着两人的影子,他们离的太近,四周都是彼此的气息。
起了的风停了下来,不忍心打扰他们似的。
林壑清将抱人的手松开了些,两人间拉开了一个缝隙,侧过头吻上了孟知秋。
☆、幸事
那是一个一触即收的吻,却长的让孟知秋觉出了沉陷的滋味,他想以后他还会陷的更深。一想到这里他就轻轻的笑出了声,笑声氤氲了夜色,更氤氲了那颗还跳动的有些快的心。他想起了在敦煌那晚找故事看到标题里的“男朋友”三个字,“所以,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了!”孟知秋笑着,说话也很轻,里面藏着有些稚气的小小得意。
“是啊,孟老师。”林壑清伸过手将手指一根一根的插/进孟知秋的手里,最后十指紧扣,才继续说,“是我的唯一的男朋友。”
孟知秋将手捏的紧了一些。
“我有一场还没开始就夭折的恋爱......”
“我不在意。”林壑清还没说完就被孟知秋打断,你的过去我没有机会参与,你的余生我一定不会缺席半步。
“我知道,孟老师,我就想说给你听听。”林壑清食指摩挲着孟知秋的手臂,“确切的说是两场,都夭折了。第一场就是那场离家事故的的导火线,第二场,就是那天在KTV遇见的人。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他是许幻介绍给我的客户,去给他们拍过几次产品,一来二去的就熟了。他一边向我示好,一边在酒吧和别人暧昧,被许幻撞见了。许幻是个急性子,那天晚上就把人打了......其实,我们根本没可能,我当时甚至并没有感觉他向我示过好......”
“幸好!”孟知秋笑着回。
幸好,你走过千山万水仍然没有放弃自己,让我在你还没遇到第三个人之前就遇到了你。
“嗯,幸好!”林壑清答。
幸好,我有足够的耐心,于千万人之中等到了你。
分别时,林壑清提醒孟知秋回去记得热敷眼睛。孟知秋看着眼前笑的像新月一样双眼,勉强让理智占了暂时的上风,踩下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学校通知,国庆节高三只放三天假。
孟知秋本来以为这个假期有7天,他在网上盯了很久才订到一间民宿的房间,听到学校的通知有些泄气。
又恰好,林壑清发消息说,许幻给他介绍了一桩假期的活儿,要去拍照。
放假前,白然就天天给他发消息计划着一起出去旅行,最后那间民宿的客人变成了白然和林萸清。
假期第一天白然起了个大早,买了早餐敲开孟知秋的门发现他已经穿戴整齐,她甚至头一次看见孟知秋在照镜子整理头发。
白然愣了愣问,“不是说不出门吗?这是要去哪儿?”
“我有约会。”孟知秋回答的自然,未了还笑了笑。
白然觉的这个笑似曾相识,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万年不开化的顽固,跟谁约会。”白然心里稍有不快的嘀咕。
孟知秋叫住白然,想告诉她以后回家别总想着给他送早餐,尽管这话他已经对白然说过很多次,她神经大条,一时说不上这与的话与以往哪里不同,就跟往常一样回了句,“那你给我买。”
孟知秋张口要说什么,还没说出口,白然就关上门走了。孟知秋看着桌子上放着的早饭叹了口气。
他到时,林壑清已经收拾妥当,之前那扇关着的门正开着,里边是一间暗房,里边亮着橘红色的光,很暗的色调,密不透风,一侧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机器,桌子下放着几盆大概是药水一样的液体,另外一侧的水池上方夹着一排照片。
光很暗,孟知秋还是看清了上面的人正是他,基本上全是不同角度的侧脸,还有为数不多的背影。一路上,林壑清为他拍过很多照片,而这些照片的角度显然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拍的。
林壑清站在门口,看他看的出神,说了句,“孟老师,区区一点心意,不知道能否换得你半张床的位置。”
孟知秋回头,他的心鼓动着,“你想要什么都行。”
林壑清笑着催他快走。今天要拍的是一家新开张的民宿,在市郊县的山里,大约两小时路程,这是理想情况。
长假的第一天,不堵车的几率很小。出门很早,依然被堵在了半路上。孟知秋从不在节假日出门,他宁愿在家窝一整天,看书或者看缓慢而冗长的电影,也不愿被堵在路上。但此时,看着排成两条长龙一样的车流,和坐在旁边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他觉得堵车不是无法忍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