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怎么了?”我茫然地检查轮椅,他的腿脚都自由着。我痛恨别人的血清,自动忽略了广播。
“没事,别听他胡说。还能见你一面我知足了,你不要伤心。”他坐在轮椅上不动,缓慢地抬起手臂。
我再次握住他的手,止不住心酸,不禁泪流满面:“爸。”
“我最愧疚又无奈的选择,关了你妈妈一辈子,你不要恨我。”
我伏在他手背上,任泪水肆意地流淌,淋湿他的手背,轻轻摇头,我谁也不恨。
“回山庄吧,不要管这些事。我总以你妈妈离不开我为借口,很少出去工作,一生没什么建树,祖上留下的地产和公司股份我已经转给你了,你妈妈名下还有一家公司,你安稳地待在山上,哪都不用去,够你生活的,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
他病恹恹的,大老远找到这来,就为劝我回去。我可以回去,可是这还有以沫。我对以沫的感情,他还不知道。
“爸,你爱我妈妈吗?”我知道他会点头,继续说,“我爱以沫,不想把他丢在这。”
他的脸上依旧布满怜惜:“你们俩小时候都怪得很,他不吃奶粉吃米糊,你只喜欢吸他手指,要奶嘴和他手指一同放你嘴里。他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以后不需要他了。你们上学走后,我把连利送进了监狱,她自从来了山庄就背着我供血让你妈妈食用,所以你妈很少进食,宁愿饿得骨瘦如柴。”
“爸,以沫不会的。”我不能同意他的说法,我还需要以沫。
他又喟叹着摇头:“但我现在后悔,你和你妈妈需要的都可以买到,是我心里接受不了。我死之后,回去好好照顾你妈吧。”
这竟是他最后一句话,他说走就走,我没有从他的话里得到任何启示。
“不。”我抱着他双膝,“你相信我,我和妈妈不一样。”
以沫和连利也不一样。但以沫失踪,爸爸离世,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的心境彻底坍塌,身子颓然倒下去。
最后的知觉,我被脸朝下扔在床上。醒来时,发现在一间封闭的房间里,除了床、墙上的电视、吸顶灯,什么都没有。被褥、墙壁都是白色,屋内光芒刺眼。
我仰面躺在床上,让吸顶灯白色的光芒审判自己。似筋疲力竭,经过睡眠的修整,恢复了活力,我的身心没有之前那么绝望了。
“本台记者报道,西都大学出现一例特殊的狂躁病人,孔同学突然发疯似的攻击别人……”
电视机突然打开,画面中梁络、楚译、陈秋树、郝娜正合力拉住要咬人的孔文耀,镜头对准了孔文耀的血盆大口。
“此前该校成立了极品社恐社团组织,据同学介绍,该社团团长患有严重的社恐症,不能正常与人见面交流,孔同学为该社团成员,他患的是不是该社团成员所具有的标志性疾病,需要医生进一步查实……”
孔文耀被医生控制了。我心一沉,不知道孔文耀现在怎么样了,医院能否关得住他。
“市长胡文权突然辞职并失踪,副市长邱思正今日正式接任市长职务。胡文权在职期间,隐瞒包括其子胡鑫在内的十余人的真正病情,导致他们无法接受医院的专业治疗。邱思正市长宣布,爱心健康体检中心将作为这群特殊病人的专业医疗机构,统一病房,统一管理,配备专职的医护人员,争取早日找到病因,还他们健康。胡鑫等人,同西都大学的孔同学一样,需要社会各界的关爱……”
胡文权失踪,爱心健康体检中心接收胡鑫等人,和超级董事会有关系吗?不用供养胡鑫等人,无忧社团便会解散,邱思正又是什么角色?显然和钟舒舀是一丘之貉。
“我们可能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像时实那样,与世浮沉,甚至助纣为虐。”
我脑海中飘过梁络的话,与世浮沉,助纣为虐,他接受了吗?
突然话筒发出巨响,电视机画面定格,阴阳怪气的声音从电视机里传出来:
“若不是你杀了我儿子,他会是市长,我本来不想留你的,不过只要你愿意帮我,我会放过你。”是那个让我给爸爸注射血清的人。
“我爸是你找来的?”我质问他,相信他找我爸必有所图。
那人似乎听不到,继续道:“你都看到了,西都现在是我的天下了,但还有些人想负隅顽抗。你让我失去那么多精英,也该替他们完成工作,只要你听从命令,帮我清除障碍,保证西都的平静,你会见到林以沫。”
“你是谁?”我无法平静,他提到了以沫。
电视机关闭,我抡起拳头想要打碎它,但它能提供以沫的消息,我不得不咬牙忍住。
卑鄙的人,用以沫威胁我,等我抓住他,一定要碎尸万段。我在心里咒骂,将拳头打在墙壁上。
转念一想,说明以沫还活着。我要见到他。
我靠着墙平复心情,同时不由自主胡思乱想。以沫在等着我搭救,要先找到他在哪。
门忽然打开,梁络探头进来:“出来吧。”
我想起梁络和钟舒舀是一伙的,他答应帮助钟舒舀,考虑要不要先揍他一顿。
“别这样瞪着我,想早点见到林以沫就痛快出来。”梁络要关门。
我用手扒住门缝,涉及以沫,我要冷静,一声不吭跟他们出了体检中心大厦。他们是梁络、楚译。
楚译细心地为我准备了太阳伞和墨镜,但他神色始终丧气,似不甘心被梁络收编。
“怎么回事?”我问楚译。
楚译低头从我身边溜走,梁络道:“你倒下一觉睡了两天,我没办法,把你爸暂时安放在殡仪馆。钟舒舀走的时候让我有事联系他,我现在做的事都是他安排的。你房间的新闻是我放的,你杀的那个人是钟舒舀的老板,跟你说话的那个人是钟舒舀老板的父亲,是我们的新老板。钟舒舀说了,我级别不够,不可能见到老板。你能不能见到,看你自己了。我希望你能救出林以沫,是你把他弄丢的。”
什么闹心梁络提什么,我当然知道以沫是我弄丢的。
“钟舒舀不是被警察抓了吗?”我耐着性子问。
楚译没精打采,又回到我身边,边走边说:“钟舒舀是关键人物,以前抓不住他把柄,他老板死在他那,他肯定是怕了,自己求保护。胡市长认为这次可以争取他投案自首,戴罪立功,让我表哥把他带进安全屋,然后带秘书去安全屋见他。没想到秘书是个叛徒,突然用匕首胁迫市长留在安全屋,并把匕首交给了钟舒舀。就这样,钟舒舀用匕首要挟市长和他一同住在安全屋。我表哥虽然开枪打死了秘书,但不能打死钟舒舀,只好将市长和钟舒舀留在安全屋。后来想想,这都是钟舒舀的计谋。其实我们也早被人监视,我表哥反抗警局新任领导,不肯说出安全屋位置,被当场打死在警局,其他人见状倒戈,现在处处都是新市长的力量。我无事可做,只能跟着梁络混。”
“钟舒舀告诉我,这就是他们的脱壳计划。他们要从地下出来,站在阳光底下。”梁络的语气很轻松,“他没给我手术,我昏迷后他给我注射了药品,我们都是他的试验品,死活对他影响不大。”
“为什么不去救胡文权?”我道。事情真是一塌糊涂。
“除了我表哥,警察局没人知道安全屋在哪,现在只有钟舒舀知道,但他不肯说。”
钟舒舀挟持胡文权,又担心老板他爹报复,他想两方面都得罪?看他给梁络安排事情又不像脱离超级董事会,他留胡文权有什么用呢?
不想了,我上车:“带你们去地下城。”
“我们要尽快把胡鑫他们接到中心来。”梁络不愿去地下城。
“先去地下城。”我开车,不容许他反对。
我带梁络和楚译走的是量贩KTV的入口。现在外面接近傍晚,地下的KTV有了不少顾客。灯光和音乐都打开了,提前进入糜烂的夜生活。
我不顾侍者的反对,梁络和楚译的惊讶,开动摆渡车,一口气到达赌场。
我准备扒开那扇通往地狱的大门,再次凝视满地的尸体和已经凝固的血液。
梁络和楚译见到那景色会怎么想呢?
然而,大门打开,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一睹钢筋混凝土墙。
“你处理的?”我问那个经理,他又得到消息小跑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