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前来所为何事?”
问话的是楚谨,一脸笑盈盈,看着平易近人,可熟悉的人都知道,这张笑脸下又在盘算着诡计。
连红站起身,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送信!”
声音清澈,且言简意赅落落大方,这样的做派也不像使者,倒像是胆大的新兵,可新兵又不似这般有气度。
最重要的是,见到楚淮修居然一点也不害怕!
“此信只能楚将军一个人看!”
楚淮修展开信纸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示意楚恪楚谨离开,这才继续展开信纸。
信纸上并没有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堆,反而只有一句话:丑时城外十里幽幽河不见不散。
字迹清秀娟丽,一点也不像行军打仗的将军所书写的,倒像是闺阁女子。
楚淮修拧着眉头,十分怀疑一封信的目的,甚至觉得吉吉国在戏耍他。
镇守淄庸关几年,他也算了解吉吉国的大将军,军纪严明且善于诡计,断然不会将女子带入军营。
“还请楚将军独身前往!”
楚淮修抬眼看着下方站着的瘦弱少年,他寒霜似的面容竟然没让少年惧怕一分。
他心里有些讶异,对这位自称连红的少年有了几分慎重。
少年走后,楚谨楚恪立刻进了帐篷,心里好奇,却又不敢过问。
直到快丑时,楚淮修才出了营帐,往信里所说的地址走去。
万籁俱静的深夜,除了巡防的士兵,路上几乎没有任何人影。
楚淮修想了许久,都不明白敌军的意图,只能先往赴约地走去。
幽幽河,因为幽静而闻名。可若说它是条河,还不如说它是个大水湾。
大簇大簇的芦苇竟然没有在季节交替时倒下,反而勾着身子倒映在水里,风一吹,就欢快地扭动着身体,好似比谁舞姿更美。
待走近时,楚淮修这才看清站在芦苇后的身影,娇小瘦弱,脑袋上盘了个发髻,俨然就是两个时辰之前送信的使者连红。
“是你!”
楚淮修眉头紧锁一瞬,很快恢复了往日冷若冰霜的模样。
“你到底是何人?”
“楚将军不记得我了吗?”
少年使者再开口时,那声音脱去了少年的清澈,反而如黄莺般清脆。
楚淮修几不可见地微微睁眼,显然没想过面前的少年竟然是个女子。
刚平复心情就看到女子随着话落,将绑着发髻的缎带扯下,如瀑布般的黑色秀发顺着脖颈倾泻而下。
“我这样,将军可还记得?”
楚淮修凭借良好的夜视和月色看着少年变了模样,除了最初知道连红其实是个女子心里稍微讶异了一下,而后他的心中便再无波澜。
“不记得!”
连红微微有些失落,可很快鼓起勇气说道,“三个月前淄阳县郊,我被歹人劫持,是将军救了我,将军可还记得?”
楚淮修冷了脸,回忆了一下,似乎是有那么一回事。
只不过那时候他从京城赶着回刘家村,路上遇到抢劫的拦道,他顺手将人挑了,救没救人他还真没注意到。
可就算如此,两军交战中,他无意救了面前的女子,也不足以凭着这点事情,敌军就能退兵。
既然不是退兵之事,他便没有和次女子继续耗下去的理由。
“若是为了感激大可不必,两军正处于交战中,再相遇我们便是敌人!告辞!”
“慢着!”
女子喊住楚淮修,原本如黄莺般脆啼的声音,因为焦急不复存在,反而听出了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傲慢。
“本公主原想好好和你说话,在你面前也能表现得温婉些,可你也太不知好歹,居然还敢三番两次落本公主面子,看招!”
楚淮修还未回头,便听到身后一声巨响,滔天的杀气直逼他后心。
他脚尖轻点,翻身后跃,这才看清女子手里甩动的软鞭,而女子身后的芦苇尽然全部拦腰斩断。
好狠的女子!
楚淮修虽然被步步紧逼,却游刃有余,更不想和眼前的女子交手。
哪怕这女子是哪个高官家的,他都敢出手,可偏偏是位公主。
虽然两军现在处于交战中,可万一以后要和谈,却因为他打了敌军公主,只怕整个朝堂都要弹劾他。
何况打了公主,就相当于打了皇家的脸面。哪怕此次并不是真的想开战,只怕也会因此而不得不战。
只是他不还手,这位公主反而更加得寸进尺。
漫天飞舞的芦苇好似在下雪,可他一点也不觉得美丽。
倒是想起了雪夜里他和莫宁两人,在屋檐下吃火锅喝酒。
一个月未见甚是想念,好在有肉脯作伴。
忽而,楚淮修感到腰间一紧,低头时,便看到腰间的荷包飞了出去。
那是莫宁买给他的荷包,里面还装着莫宁做的肉脯!
“还我!”
楚淮修一手扯住软鞭,视线紧紧地盯着女子手里的荷包。
此刻,女子这才被楚淮修冰冷的声音下了一跳,可很快又露出高傲姿态。
“要本公主还你可以,跪下来!”
第184章 说一不二的醋坛子。
“快还我!”
楚淮修压根不理女子的嚣张,反而越发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宛如地狱里的修罗。
女子这才被吓住了,怔怔地看着楚淮修缓缓走进,而后从她手中拿走了荷包。
楚淮修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番荷包,并没有损坏,拉开绳环,数了数里面的肉脯,也没有少。
于是他拿出一片,仔细咀嚼,这才又收紧了绳环,将荷包仔细地挂在腰间。
莫宁特地给他做的肉脯,他不舍得吃。
他不知道这场仗要打多久,他怕吃多了没有了,后面只能靠臆想的方式才能解决自个儿的口腹之欲。
反正楚恪说这肉脯挺经放的,也不容易坏,所以他也就在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尝一块。
若不是看这女子身份不一般,他真的不知道自个儿能不能控制住嗜血的那一面,谁让他是来自地狱的修罗。
想念莫宁,想吃莫宁做的菜,想逗的莫宁气得跳脚然后再抱进怀里好好哄哄,想和莫宁……
楚淮修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的荷包,仰望天空中的明月,希望他的思念能传达给莫宁。
“站住!”
“公主请自重!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本帅的耐心,别忘了,你可是敌军公主!抓你当人质对本帅而言,简直轻而易举!”
楚淮修说完,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回走。
“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何我们只叫阵,却又不真正的和你们交战吗?”
这大概是公主唯一能交涉的筹码,喊出的声音急切且带着一丝乞求,就只是希冀楚淮修为她停留片刻。
很显然,她的目的达到了。楚淮修为此停下步伐,并转身看向她,不带任何感情。
“那个荷包那么丑有什么好?你若是喜欢荷包,本公主可以给你寻来更多更好的!”
“心爱之人送的,再丑也是好的!”
楚淮修并没有因为公主的无礼而生气,反而再次摸向荷包时,难得说话柔和了些。
“什么?你有心爱之人?为何本公主从来没有听说过?”
楚淮修微微蹙眉,显然不愿再纠缠。
若不是敌军来袭,他何必与莫宁刚公布关系就要分离,害他现在饱受相思之苦。
尤其是敌军只是三番两次骚扰,害他走又走不了,留着又窝火,每天都寒着一张脸。
只有夜深的时候,他才能依靠一片肉脯,解解相思,解解心里的郁气。
“若不是你们来边境捣乱,本帅这会儿已经与阿宁相拥而眠!”
楚淮修一愣,竟然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一点也不像以往的自己。
他在心底轻笑一声,想着说了便说了,也好断了对方的心思。
他的阿宁,可是个说一不二的醋坛子!
既然他答应莫宁要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他也绝对不会让莫宁感到一丝不安,毕竟莫宁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呢!
“你喜欢的人叫阿宁?那她有本公主漂亮吗?有本公主有权有势吗?有本公主能文能武吗?”
楚淮修本打算放弃探听敌军骚扰的意图,可不知为何,此时他竟然起了炫耀的心思,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阿宁有多好!
可他骨子里,却还是只想把阿宁藏得紧紧的,不让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