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顾家
顾连棋站立的姿势有些奇怪,更是神情中带着几分幽怨,那看向座上人的目光有些遮掩与揣测,竟是想不到老爷子会下得了如此狠手,这二十杖下来,若不是他底子好,估计此时是要趴在床上的了。
座上的老者眯着一只眼像是在打瞌睡一般,但是顾连棋清楚的很,眼前人不过是在等着他开口,没想到家主会到酒楼中抓他回来,老爷子不是一向爱面子的吗?这样一来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他顾二爷的面子往哪搁,便是回到府中按照家规罚了这几下板子,眼前人还是想听到他亲口认错,可实在他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后背实在是火辣辣的疼,顾连棋刚想坐下,便是一道犀利的目光看了过来,他的动作僵在那里,慢慢转身看了过去,视线与自家爷爷对视的这一刻,老者眼底尽是锋锐的光芒,顾连棋心中一颤,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还不认错?”老者苍老的声音却不失威严,但是那仍旧眯着的眼睛像是也在打量着眼前人的反应,这时顾连棋有些失神想着事情,便是没有见到老者眼底那流露出的精光。
“爷爷,孙儿不过是贪杯喝了几日的酒,哪有做错什么……”顾连棋此时服软的语气完全不像刚才那闭口不言的人,神情之中的笑意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接着说道:“倒是爷爷让我将堂哥骗回京城,这不是让我做了一回小人吗?”声音中勾出的尾音也带着几分试探的意思。
老者突然一脸严肃起来,像是面对着什么大事一般,那满是岁月遗留下痕迹的面容上浮现一丝叹息,可是说出的话还是十分强硬的。
“你又如何肯定七言这小子看到信会回府,若是你的法子没有用,这门禁惩罚还是免不了的。”老者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可是听的人微微偏了下头,似乎对于眼前老者的话十分不认同。
“爷爷可不能过河拆桥,那封信送出去了,堂哥肯定是会回来的,那爷爷答应孙儿的事也要允诺的好。”顾连棋像是在苦口婆心的劝说一般,但是屋内两人同样心知肚明,若是没有他的那封信,堂哥就算是知晓自己是被骗回来的,也是会启程回京,看着眼前的老者还能够如此有精神的说教于他,哪有半点感染风寒的样子。
“若是七言回来,你大概还要向他解释一番。”老者很是淡漠的说出这话,一旁站着的顾连棋差点因为站不稳而扶住了身边的椅子,他认真的看向爷爷,老者脸上是一片平静,似乎对于刚才自己说的话也没有任何异议,顾连棋嘴角有些抽搐,这不都是老爷子策划的,怎得全都是他的原因。
“爷爷若是怕堂哥生气,便是不要提起婚事好了……”
“如今堂哥县令之职在身,需要上禀皇上才能回京,最快也是明日才抵京,爷爷若是这回想堂哥答应这件事,还是早些准备的好,孙儿因为身上有伤,所有不能给您出主意了。”顾连棋已经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座上的老者默不作声地看着他,那苍老的脸上突然闪现一种悲情,也不觉叹息出了声。
顾连棋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咬牙了,这自家爷爷算是越活越精明了。
“爷爷放心便是,孙儿会解释一番的。”回头的人有些不甘心的回道,顾连棋看着面前之人脸上又是平静下来的神色,知晓自己还是斗不过的……
大不了被堂哥冷落几日,终究不会不理他的吧。
顾连棋出门而去,身后依旧是留在座位上的人,神情中确确实实浮现了伤感,顾家可不能到了他们手上就彻底衰落了,七言在天城县遇刺一事,朝堂之上虽没有给出一个说法,但他心中隐约觉出了事态,若真是朝堂的反派谋划,七言也不一定能活着回来,而除了天城县县令这层身份,顾家之人……也是个重要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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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君尧翼
三皇子离开丞相府后,安鸣坐于前厅许久,神情之中渐渐隐淡下去的情绪仿佛刚才一瞬间的寒冷不曾有过,皇上此举不过也是为了确保丞相府的真心,看来皇上也已经得到一些风声传言,就是不知皇宫之中是否还出现了其它事情。
“老爷,大小姐与梁姑已经见面了,现在在屋内……”管家的话没有说完,安鸣已经起身了,一身玄色官服带着身影有几分冷漠,人迈步走向后院,他请梁姑来府的意思不仅仅是为了劝说这孩子,而是因为安歌身上中的毒,安鸣眼底的幽光越来越甚了,梁姑体内也是有一样的毒……
看来府中那贴身服侍安歌的侍女早此之前大概被人掉包了,虽是由管家经手此事,但毕竟近些日子丞相府也是事情繁多,总有顾不过来的一面,就是不知这幕后之人想针对的是丞相府,还是傅家……亦或两者都有。
傅明染是静坐着,神色有些让人看不明白, 屋内另一人坐在对面,同样温和的神情中藏着一些难以发觉的情绪,两人一时都沉默不言,这诺大的丞相府也不能给人心安,更何况她要的本不是这个。
傅明染视线一转,目光淡然的看了一眼面前之人,这个主意看起来是无理取闹,但或许值得一试,大哥……眼眸那一刻闪现暗光,随即是有意忘记了什么,傅明染脸上有些不自然,收敛了下心神,傅家……傅家不会给她任何需要,而丞相府,依着她这次受伤,大概那人也不会同意,唯有……唯有楚斐瑜了。
送她回来之人是不想她卷入这些,可是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那茅屋内的两具尸体若说是否能平息她体内的怒火,只是见到的那一刻她全身上下反而有种说不住的冷意,小念也是在这屋内被……那时她的心情该是如何的,绝望到无力的放弃挣扎,就比如那时她突然软下来的双腿,一心告诉自己事情已经过去了,可全身血液还是发冷,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两具死状惨烈的尸体。
当时楚斐瑜在身旁见着她那副样子,那张桃花般的脸上一定露出嘲讽之意了。
傅明染脸上的自嘲还未完全消去,门外便有人敲门,与面前人对视一眼,看着梁姑眼底闪现的温和的光,傅明染微微收敛了下心绪,无论如何……她都是要踏出这个丞相府的。
池祈山上如今是荒芜一片,不知是因为失去了那道屏障,山内的树木都被那些闯入的妖怪肆意破坏掉了,守山神兽不在,主人未归,连维持的那点法术也是早早断了,似乎在他眼前的这一幕才是应该见到的,“白祈”眼底有些流光的环顾了下四周,连池祈山原本的样子也变了。
也不知山后那大片的茶靡花是否还在,可身影不曾留恋半分便往那片如今孤寂的湖水而去,他依稀记得满湖的菡萏,这一池荷花可是麒儿最宝贵的。
可是……俊美的面容刹那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光彩,眼底的暗光寸寸侵占了脸上原本含着的笑意,刚才这所有的回忆都不是他的记忆……
“白祈”有些失神的游荡在山间,该如何寻到法子前往无望海,沈君只说可以就在身后的这片湖中找到办法,他再次将视线投射过去时,依旧是已经换了面貌的景物了,湖面除了水岸边那一座屹立的石像,再无其他。
可是目光却在对上那石像凝视的双眼时,心中一颤,根据白祈的记忆……这里面藏着东西。
越往记忆深处探去,越来越模糊的东西渐渐揭开了原本的面目,白祈将自己的洛水剑封在了石像中,便是仅凭这东西,能否进入无望海,但且一试吧。
沈君说得对,若是他不能及时将这缕魂魄还给白祈,依着他身上几乎全部散去的术力,可以猜测白祈一定是遇到了什么要事,神若神魂不全,不死之身便是一击溃散。
可是眼下这洛水剑他也无力取出,盯着石像的人神情凝思,这来的一路也不曾见到山下出没的野兽,就像是这回已经有人清理了一番,虽依旧是满园荒芜,山中也不见任何踪影。
这剑……颇为棘手啊!沈君明知他现在的意识已经恢复过来,他并不是真正的白祈,就像沈君虽有着自己的肉体与灵魂,可那与白祈一模一样的面容对于他而言,反而觉得是一种束缚,当年他便是被封在这石像之中有几百年的光阴,自由对他而言曾一度是可望不可及的东西。
“本君等你大概有两百年了……”陷入深思中的人猛然抬头,可是四周并无人影出现,“白祈”的目光有些迟疑起来,在这池祈山上,可还有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