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等丰楼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躺在自己家中的床上时,心头一凉。
卫锋再次失踪了,他将六子留给了丰楼。
丰楼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笑着笑着,几滴泪毫无预兆地从眼角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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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暖花开,三月的单城逐渐热闹起来。
最近城中有件大喜事,总督的嫡次子,那位很出名的贺二公子,终于要成亲了。
去年,对方突然回到家中,还带回一个半大孩子,从此再也没出过单城。
人们都说,贺二公子这是受了情伤,总算要定下来了。
还有人说,那孩子是二公子的,他对女人也“行”。
仿佛为了证明这一点,年底,就传出总督家和张家订亲的消息。
贺二公子终于准备入仕。
不是前次胡闹般的请父亲封个小校尉,而是正正经经走文官的路子。
他的榜眼底子还在那里放着,当年不愿意授官,如今突然愿意了,京城和单城同时使力,没多久册封就下来了。
接到消息那日,贺东新喝了点酒,稀里糊涂问了句成亲的事,万万没想到,丰楼竟然答应了。
于是婚事就提上了日程。
正日子是三月二十,贺府逐渐开始忙碌起来。
这日,贺舒同从衙门回来,去了弟弟的书房,果然看见人稳稳地坐在里面。
他暗叹口气,拾整了表情,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走吧,今日休息一下,和我去喝酒。”
丰楼应了声,将东西收拾妥当,看上去很正常。
可贺舒同就是觉得不得劲!
这不是他的弟弟,他的弟弟,不是这个样子的......
几杯酒下肚,贺丰楼的桃花眼渐渐有了变化,不再像死水一般。
喝到兴头上,他微微挑了挑眉,嘴角扯起一抹风流的笑,顿时有了从前洒脱肆意的模样。
贺舒同一顿,突然说了一句:“这才是你。”
贺丰楼顿时收起了所有表情,垂下了头。
贺舒同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磕,“丰楼,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和大哥讲吗?就算你现在不想成亲,大哥也会帮你去和父亲母亲讲的。你——不要勉强自己。”
贺丰楼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复了面目表情,幽幽道:“大哥,从前是我不成熟,让你背负了家族所有的重担,从今往后,不会了。”
他将杯中最后一滴酒饮尽,高高昂起的脖颈看上去有几分脆弱。
回来这几个月,他在不停消瘦下去。
转眼到了三月十九,明日就是成亲的正日子。
贺丰楼被母亲叫去试衣服,回来后,发现六子在院里等他。
当初,他想让父亲母亲认六子当干儿子,但是六子拒绝了,反而说要跟着医馆大夫学医。
开始偶尔还会回来看看丰楼,后来就不怎么回来了。
看到他,丰楼的表情柔和了下来,“怎么不进屋?这天气,还没完全暖和起来,小心着凉。”
六子这半年多长高了不少,不再饿肚子,他开始像抽芽一样抽高,但还是很瘦。
看到丰楼第一眼,对方就像个小大人一样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又瘦了?上次不是让你好好吃饭吗?”
丰楼笑了笑,像往常般摸了摸他的头。
六子觑着他的神色,半晌小心翼翼道:“...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揭拔...王死了。”
丰楼脸上没露出丝毫端倪,六子失望了地低下头,突然看见他的手攥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横立。
六子猛地抬起了头,瞪大眼看着他,“你还没忘记他对不对?你还爱着他对不对?”
丰楼淡淡看了他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六子很生气,“我不小了!我不想你这样过日子!你根本就不开心!你为什么要成亲?你明明就不喜欢张家小姐!”
丰楼愣在了那里,原来,这么明显的吗...
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了。
大中午,贺东新突然烂醉如泥地回来了。
整个贺家被搅得一团乱,丰楼从父亲母亲的院子出来后,又钻进了书房。
他也不是多么...用功,就是害怕闲下来。
晚上,他像往常那样,很早就熄灯上床,一如既往,很久都没睡着。
突然,窗子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响动,丰楼以为是风。
他撩起幔帐,准备下去关窗。
一抬头,一个高大的黑影矗立在窗前,黑幽幽的眼睛直直盯着他。
丰楼愣了一瞬,就放弃了下床的想法。
他径直躺了回去,面朝着墙,将自己严严实实裹在了被子里。
半晌,有人轻轻撩起幔帐,带进一股熟悉的冷香。
丰楼像觉得冷一样,又扯了扯被子,半张脸都埋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后背突然贴上来一具身体。
冷冷的香味顿时将他整个人都包围,其中夹杂着尘土和冷风的味道。
“...你要成亲了吗?”隔着被子,男人用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腰,将脸埋进了他的后闹勺。
丰楼条件反射地轻轻抖了抖,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没等到他的回答,男人似乎有些不满,将手缓缓伸了下去...
“你石更了。”
丰楼“哗”地将整个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但男人的笑声还是闷闷地传了过来,与此同时,他胸腔的震动也一并传了过来。
相贴的地方慢慢变得温热,就像丰楼的心,终于又开始暖和起来。
“宝贝,不要成亲好不好...”
卫锋怕他把自己蒙出个好歹,温柔地开始拉扯他头顶的被子。
丰楼听到这句话,直接炸了。
他“噌”地掀了被子坐了起来!
“卫锋,你还是人吗?你个混蛋!”
说着,眼眶开始变红。
帐子里极黑,能遮掩住他的所有情绪。
也是因为黑,他才更加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
卫锋心脏一阵一阵抽疼,想要上前抱住他。
丰楼挥动着双手,阻止他的靠近,“你别过来...你个混蛋!”
“...对,我是混蛋,我王八蛋,我不是人,我不该扔下你,我更不该回来...可是听到你要成亲了,我...忍不住,我终于明白...你当初的感受了...这次,我再也不骗你了好不好?我们一起,随便去哪里都行,好不好......”
胡乱舞动间,丰楼的手在卫锋脸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后,突然停了下来。
他眼里闪过一丝懊恼,桃花眼通红地大睁着,鼻翼翁动,气喘吁吁。
卫锋趁机一把抱住了他。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胸膛,就僵硬了片刻,丰楼突然死死搂住了他,像要把他勒进胸膛的力度。
“你个王八蛋...你还知道回来...”
没一会儿,卫锋的肩头被温热泅湿,他愧疚又满足地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贺家密室。
贺东新一脸风雨欲来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年轻人,一向和蔼的脸上乌云密布。
卫锋倒是沉得住气,直接跪了下去。
丰楼本来担忧地坐在他旁边,条件反射也跟着站起来跪了下去。
卫锋要去拉他,结果两人拉拉扯扯谁都不肯起来,贺东新顿时更生气了。
“你俩在做什么?!”
丰楼第一次知道“怕父亲”的滋味,讨好地看着老爹,笑得特别乖巧,“爹~反正你都去退亲了,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说起这个来,贺东新顿时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卫锋听到这话,突然转头看向丰楼。
丰楼轻轻“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既然有本事扔下他,就不能让狗东西太好过。
是的,前一日中午老爹大醉酩酊回家,就是因为和张家去退亲,顺便去赔礼了。
卫锋搞清来龙去脉,二话不说开始朝着贺东新磕头。
整整三下,磕完额头上立马红了。
丰楼虽然有些心疼,但并没阻止,这个头,狗东西应该给老爹磕。
对峙了半天,老爹最终还是心疼儿子,妥协般叹出一口气来。
“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丰楼脸上的笑逐渐消失,半晌才轻轻道:“抱歉,爹。”
卫锋将头磕在地上,语气真挚无比,带着男人特有的坚韧执着:“爹,如果您放心,就把他交给我,我会爱护他、照顾他一生一世,此生绝不背叛,如违背誓言,愿下十八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