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共三天，每天四轮。单局排名分值加人头数转换分值记为每局积分，通过十二轮的角逐，名次由总积分顺序决定。
规则不复杂，过程却很艰难。
这三天，苏晚晚和章瑜准时收看实时转播，她看到镜头扫过的许尉，画面中的他，鲜少见地戴起了眼镜。
章瑜说，许尉低度近视。但凡比赛，他都会戴眼镜。
薄薄的镜片之下，苏晚晚看到许尉的眼神坚定，目光里有灼灼热焰紧紧盯住显示器，沉稳而严肃，这是她不曾见过的Wind。
许尉比以往比赛时话多了许多，因为从单纯的狙击手变为指挥位，比赛的战略布局得从他的麦中传递给队友，相互配合，相互——
然而，配合得并不好。
Round1，选点失策，与一队硬刚失败，开局不久团灭。
Round2，天谴圈buff附身，被卡了一拨又一波，没进前十
……
Round5，吸取前面教训开局还算稳，但中途贸然进攻对敌方位置判断失误，又一次团灭。
……
Round9，好不容易到了决赛圈，但因为新队员Trick默契度不够，在需要天衣无缝的配合中出现了一点小失误，与第一失之交臂
直到最后一天最后一局，TDK单局名次一直没有拿到过第一，且后期求稳的战术使队伍的人头数不多，最终，总积分排名十二。
这是一个相当差的成绩。
韩国邀请赛虽然邀请的是十六支顶尖战队，但终究只是亚洲国家的范围。而明年的全球国际赛，面对的将是全世界的精英战队。
“完蛋了，”章瑜在视频对面无比沉重，“晚晚我先挂了，得去准备控评文案了。”
“没那么严重吧。”苏晚晚知道章瑜担心比赛结果不乐观，网络上有的人蠢蠢欲动。
“不，很严重。我怕两年多前的噩梦重演。”
章瑜所说的，是两年前许尉参加Produce88而产生的网络舆论风暴。
苏晚晚犹疑着：“有，那么夸张吗？”
章瑜问她：“你刚刚开弹幕了吗？”
苏晚晚看了看比赛转播左下角，她没有。为了全屏看许尉和破晓战队队员，她不想看到被弹幕遮挡住他们，干脆没开。
章瑜微微一笑：“我开了。”
苏晚晚怎么觉得她的表情更像在说，我裂开了。
章瑜迅速关了视频，瞧她火急火燎的样子不像是太过敏感。苏晚晚半信半疑打开了弹幕。
此时比赛已经结束但转播视频还没结束，里面依旧可以畅所欲言。
“什么垃圾战队，也配代表中国出战？”
“排名十二的弟弟，有脸回国吗？”
“这种水平还参加什么国际赛，赶紧给爷宣布解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TDK当初怎么赢的秋季赛拿到国际赛资格？哦，原来是其他老牌正经战队早早拿到资格，顺位下来才轮得到你们在黑幕赛猖狂。”
“sbsbsbsb！TDK滚滚滚滚！！！！”
“换了队长就成屎了，亏我之前对TDK改观了，大家看清楚了，选秀出来的电竞老鼠屎当队长就是这种水平。”
“直说了呗，许尉算个毛。”
“Wind成Loser，改名吧小老弟。”
“Win神才暂代队长不久，新队员刚进来，TDK本身就很难了，一群屌丝隔着屏幕有什么好骂的。”
“哈哈哈哈哈哈粉丝终于来了，今天怎么来这么迟。”
“被自己哥哥的技术吓到不敢说话了吧。”
“放屁，粉丝能不能滚，懂个屁，不就看脸吗，在比赛直播瞎哔哔什么。”
转播弹幕飞速滚动，肉眼根本捕捉不过来。管理员眼见弹幕区快要失控，来不及禁言，直接结束了转播。
眼前屏幕顿时一片黑。
映进了苏晚晚漆黑的瞳孔，浑然融合为一体。
她盯着电脑屏里倒影的自己，发愣了半分钟，忽的跟打了鸡血似的连忙拿起手机点进微博。
微博热搜榜：
#TDK倒数第四#的话题登上讨论度第一位。
热搜第二#许尉输了#赫然映入眼中，能清楚感觉心跳骤然间加快。将许尉和输了这个词绑在一块，仿佛比TDK输了杀伤力更甚。
除此以外，#TDK-Wind# #TDK-SunRain#的搜索量双双攀升，连带着P88和P100两档电竞选秀节目再度被拉出来讨论。
紧接着，有一个电竞大V博主带了一个词条，#电竞选秀终究是选秀#，空降热搜榜，直冲第一。
接连几个相关热搜，苏晚晚手指停在手机屏，久久不敢点进去。
她已经明白了章瑜的话。
噩梦重演。
血雨腥风。
这一晚，前前后后二十多个相关话题轮番进热门讨论，#厉群回来吧#，#许尉只能做狙击手#，#余子阳真能苟#，#如果单亮当队长的话#，#TDK好废#，好几个嘲讽加离间的词条挨个上热搜。
凌晨，又一批热搜袭来。
词条#脱粉#一路冲上榜单前几，仿佛诉说着多少人看清局势，悬崖勒马，不再粉一个loser战队。
@小马甲10086：累了，都睁开眼看看自己粉了个什么fw吧
@茉莉已黑化：血泪教训别粉电竞偶像，粉丝一边被死宅男骂，正主一边还不争气，以后招聘问心理抗压能力怎么样，我就说我粉过TDK好了
@往事成过往：出许尉、余子阳的应援周边，有人要吗？
……
仿佛一夜之间冒出平时无影无踪的所谓真爱粉狂热粉上蹿下跳，打着脱粉的旗号，讽刺谩骂破晓战队几个人的败绩。
章瑜一夜没睡，和许尉控评组奋战在第一线。
苏晚晚也一晚上没睡，余子阳应援站的群里消息不停滚动，有几个站子成员已经开始盘算跑路了。
只是在一场邀请赛中得到了不尽人意的成绩，仿佛，天塌了。
因为冲破黑暗失败了，天光未明，企图破晓之人理所当然被当作众矢之的，仍桎梏于黑与夜中的人群对他们丢以冷刃，嘲他们狂，笑他们铩羽而归。
全然不记得他们也曾扯破过黑暗，沐浴在黎明的光之下。只一次失败，就将先前的荣耀与光辉无视。
登高跌重，那也不应该是跌伤后被人踩在脚下任意践踏成粉身碎骨。
【丸子，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站子另一个拍图的前线私聊问苏晚晚。
她和另一个负责写文案的姐妹打算跑路，当然群里有人不想走，指责了她们两个，眼下写文案的女生在跟群里吵架，而她则来怂恿群里没说话的苏晚晚。
【我们打算去宋远星家开个站子，他是今年正经偶像选秀里的热度第一，拍他卖他的图比较有钱途！】
【我负责拍，你负责修，丹丹负责文案，好歹搞过余子阳家第一大站的我们肯定能在宋远星家争得到肉吃。】
怂恿发了一大段文字，苏晚晚浅浅一笑。没错，站子的现实就是如此残酷，真爱发电只是少数，背后远远比不过钱的魅力。
她苏晚晚起先成为余子阳家粉头被邀请加入站子的时候也不是真爱，但过了那么久，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和站子成员彻夜改图稿的日子，凌晨起扛着大炮似的相机蹲守在应援前线的日子，群里的喜怒哀乐，都是真真切切，历历在目。
赚钱没错，但眼前苏晚晚并不愁赚钱。
所以，为什么要走。
【我就不了】苏晚晚回复。
【为什么呀，你对余子阳也不是什么死忠粉吧，他马上要凉了】对方在刺激她。
苏晚晚从容地反问她【宋远星是哪家公司你知道吗？】
对方了如指掌【博海啊。】
苏晚晚笑了笑，回复【我跟博海有仇】
又跟了一句【我只赚博海的钱，不帮博海赚钱】
她，苏晚晚，这辈子都不可能重蹈覆辙。
应援群里还在吵，这时大老板终于出面。
大老板的解决争吵的方式简单粗暴，先私聊两个要离开的人给了她们这个月的固定分成，然后，直接把她们从群里踢走，拉黑。
安静下来后，大老板和往常一样发了一个通知：
明晚TDK首尔飞扬港，预计晚上七点半落地扬港新区机场，谁去接机应援。
大家都明白这次接机和以往不一样。
从前是凯旋，而这一回，是狼藉。
消息刚发出，“丸子不酥”立马接道【我去！】
大老板有点意外【丸子你不是从不参加线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