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就见白玄夕脸上肉眼可见地浮起红晕,像被吓到了似的:“啊、啊?”接着又移开视线,摸摸鼻子避开小Alpha的目光:“你要帮我……?”
这微妙的反应弄得欧阳吉一头雾水,好笑道:“不然呢?你单手自己又做不到。我只是觉得你把头发扎起来更方便活动,希望‘修罗杀手’小姐上战场能有个好状态,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小命着想嘛。”
白玄夕瞄瞄欧阳吉带了点笑的自然表情,握了握左手,小声呢喃“人类没有那个观念……”把多余的不符时宜的联想很快扫出识海。随后抿着唇转过身去背对欧阳吉盘腿坐好,淡淡地“嗯”了一声。
虽然满头问号,欧阳吉还是维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从外套兜里取了只已经掉了两齿的塑料梳子,跪坐到她左侧身后托起一部分雪白的长发。
“要是我拉到你的头发弄痛你了,就说一声。”
“谢谢。”
白玄夕的发质倒没有乍看给人的印象那么好,也许是种族缘故,起码一摸在手里,欧阳吉就自信自己的头发手感更舒服;但也足够柔顺。以及不知是不是这几天留宿资源开放的过路站,这狐狸精占足了便宜,昨晚用了好多欧阳吉都不太舍得用的那瓶洗发水,甜甜的清香还萦绕其间。
梳起侧后部分的长发,一把抓在手里,首先注意到的是圆润精致的耳朵白里透红;然后不可避免地,修长的颈项上是胶脂般细滑的肌肤,簇拥着小巧的Omega后颈腺闯入了欧阳吉的视线,让她猝不及防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洗发水的香精也令欧阳吉无端联想起Omega诱人的信息素香气来,接下去自然就想起临时标记的美妙滋味……于是两个互相看不到对方脸色的人一前一后僵直了身子坐着,大大方方地各自想着令人心律失常的心事闹脸红,单单是挽个头发就挽了老半天。
坐在前面的那个本来已经说服自己不去联想某些偏门的“传统”,甚至恢复了原本无情杀手式的作风,趁着这个机会合上双目排除杂念,调整起灵脉内息来。然而就在这时,后颈处的敏.感点被手指甲冷不防轻轻一刮,带起电流般的刺激旋即跟着疏通的灵脉连到小腹,酥麻得她不禁哼了一声。
这一哼短促但音调曲折,和着本能的喘气,像叹息又比叹息更……媚。
“对不……起……”在绕皮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后颈腺的欧阳吉立刻连忙道歉,但与此同时就被那一声暧昧的气音打断,气氛也立刻就引人遐想起来;这可不妙,尴尬癌患者经过多次发病,终于在这次有意识地提前用药,“呃,扎好了,那我们准备一下就走……?”
面前的人忽然拉过她刚刚放下的左手,扣着她的手背按在床垫上,同时斜转过身来,目光动摇地望着她。
“欧阳。”
这声呼唤轻飘飘的,像根羽毛在手心轻轻挠了一下,感受不出羽毛的意图,只觉得手心里痒痒的。欧阳吉措手不及地与之对视,红霞也转眼从耳根开始蔓延到双颊。
她其实吓了一跳,白玄夕皮肤白皙,轻微的脸红也难以掩饰,更何况她没有掩饰;很罕见地将习惯了遮掩的情绪近乎直白地展示给这个人类女孩看。
但是,这还只是某种萌芽的情愫一下子压缩了太多复杂和深沉,欧阳吉没看懂,白玄夕自己也没懂。
她只是忽然有种压抑不住的冲动,热血上头,人类姑娘的名字就脱口而出。
没头没脑的、近乎荒唐的冲动却又在对方无辜的回望中层层消解,就好像自以为妙手空空的盗贼还没出手就被四面八方鱼贯而出的警灯包围,无处可去。
“怎么了?”
欧阳吉看她微微咬着牙梗着脖子,似有话欲说还休;目光竟然显出种凄怆来,联系前面自己不小心犯的错误,弄得好像是自己伤到她了一样;以为她想说什么要紧事,就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等她开口。直到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被盯得实在不好意思,才试探地问了一句。
手被放开了。
“……不,没事。”
白玄夕缓缓低头,左手盖上眼睛,呼出口好像积蓄了很久的气,如释重负:“可能有点紧张吧,万一真的是‘他’手下的高级修罗。”
欧阳吉眉头微皱,总感觉白玄夕这两天是有点怪怪的。虽然她也不敢说自己了解这个人——不如说是一无所知——不过比照最初相遇那时的印象,确实变了一些。
“你怕的话说出来也没关系,我又不会笑你;再说突然要面对未知的敌人,我心里其实更慌。”这次轮到她倾身主动拉住白玄夕的手,用双手紧紧握住,仰起脸,眼神坚毅而温柔地看着对方的脸,“是因为有你在,我才不那么动摇。而且如果真的遇上强敌,我们也没必要硬碰硬,逃就是了。我们只是要探清去路上是否有危险或障碍,目标是为了离开这里而做准备,又不是玩电子游戏,一定要打倒敌人才能通关!”
“我也不想成为你的压力和累赘。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能独活至今的Alpha,起码的生存能力和脑子还是有的。”欧阳吉想缓解一点气氛地松开右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如果情况实在危急我也会看情况躲起来嘛,不用太担心我。我会在不给你添麻烦的基础上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所以到时候,你有什么想法和招数就尽管去做吧,夕。”
“啊,当然,最好能提前告知一声……你今天突然告诉我咱们和一只修罗做了几天邻居,可真是吓死人。”
白玄夕的眼里一瞬闪过更加动摇的光彩,回握了握欧阳吉的比自己要略小的手,终究是错开眼神,低低地点头,“嗯”了一声:“我不是怕,只是有一点紧张。”
没想到自己还有给别人开导心理的时候啊;欧阳吉有点好笑、无奈又顾虑地呼了口气,放手起身:“那好,我先去一下厕所。你先准备一下,呃,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带的啦、热身啦什么的,准备好了我们就走。”
白玄夕幅度很小地点头。欧阳吉难得居高临下地看到她的发顶,忽然觉得有趣,就在趿着拖鞋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半开玩笑地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掌心一触即离,得逞式地呵呵笑了两声,就红着耳朵开门快步离开。
留下白玄夕猝不及防而震惊地抬头,后知后觉缓缓地摸向自己被碰触的发顶,露出迷路的孩童般茫然表情。
“我一定护你周全,欧阳。”
……
杂货店的钟表上显示时间下午两点一刻,斜挎着骑枪的欧阳吉和看起来什么也没带的白玄夕维持着大约三步之遥的距离走向了薄薄的透明结界。
先沿着公路向西直走,除了好像能无限延伸到天边的公路外,她们什么也没发现。
随着公路无限延伸着的隔离带基本完整,灰扑扑的泥土也不见有比较新的车辙印记。
乌黑的云层紧锁着阴沉的天空,没有树木遮挡的风无往不利地驱赶着沙石的牧群。公路的东北方,远远能看到高架路蜿蜒指向的耸立而残破的另一座城市,而面向西方这条高速路的尽头,遥远而暗淡的山的阴影如同一只趴伏于大地将死的野兽。
“什么也没有……”如同天色般压抑的氛围下,两人一路上也没敢怎么交流,直到走了不知多远,看了一圈也没能发现任何新近的车辆的踪迹,欧阳吉才在准备往回走的时候轻轻说,“连恶灵都没有。”
白玄夕眼扫视一周,看看地上脚下变道斜插的深色车辙,神色冷峻地点头:“这里应该就是我在过路站能感知的范围极限了。”
“回过路站还是直接去桐安公路?”欧阳吉从皮夹克兜里摸出一只电子表,看了一眼,“差不多二十分钟,离入夜还早。”
出来二十分钟却连一只恶灵都没追过来,实在诡异。
白玄夕驻足片刻,回头:“也感知不到附近有任何活物。”
“会不会你夜里听到的车声是错觉?”欧阳吉跟着转身。
白玄夕仔细回想两秒:“一般不会,没理由幻听到那么真实的声响,而且感觉还不止一辆车。但时间太短了,就像在我的感知范围边缘徘徊了一下就消失了一样。”
这时,欧阳吉的目光忽然黏上了不远处的半吊在铁杆子上的路牌,在风中摇晃的样子就像鬼招手似的。看清了上面的标识,她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该不会,真的是修罗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