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道:“我怎么看你与陛下似乎话里有话啊。”
刘英手往后轻扬,安欢得了令便压着后面的奴才慢行。刘英这才说:“陛下忌惮她是胡女,不愿让她生养,我可不愿接这苦差事。”
淑妃惊讶更是迷惑:“这又是为何?”
“陛下觉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呗,哪容得下她啊。”刘英答。
淑妃苦笑:“只是述律氏还被蒙在鼓里吧。”
话说先前那三百贡女有一百在宫中掖庭劳作,述律氏得知后不忍总想去探视。
一日,炎光灼灼,述律氏不顾身子在侍女花羚的带领下前往掖庭暴室。只见有宫人在鞭笞着她们,如同驱使牲口一般,那些女奴伤痕累累却也不得反抗,还被迫终日浸泡在水池之中劳作。
述律氏见之愤怒无比,上去就从一宦官手中夺过长鞭,狠狠地打在舍人们身上。便有掌事太监领人拉住婕妤,又有人赶去禀告皇后。
婕妤非要他们放了这些奴隶,宦者目不直视,也不愿多解释,道:“只有皇帝陛下或者皇后殿下才有此资格。”
婕妤不听还欲撒泼,立马便来了侍卫将她拖了出去。述律氏望着自己的子民如此悲惨心生怨恨,又不敌皇帝只匆匆往慈元殿跑去。汉装在其身更为别扭,花羚劝阻无果也只得跟着去。
皇后正在和陆羊子裁定瑶光殿丽妃供应一事,陆氏一边又说:“那庶人李氏在冷宫极不安分,娘娘成了皇后之后便日日咒骂难听至极。微臣已奉淑妃娘娘之命,若那李氏再骂一日便赏一顿板子。”
皇后听着,也翻看着各局呈上来的记档,陆氏又说:“那李氏却学乖了,只一顿下来就哑口无言了。”两人掩起嘴笑了起来。
这时,述律氏来了,直冲入皇后内殿,宫人竟都未能拦住。皇后见状让一众女官退下,又顾着她有孕只问发生了何事。
述律婕妤将气全部撒在刘英身上,说着什么大宋小人,何以为尊的大不敬之话。
刘英平时纵着她却不曾想这述律氏如此糊涂,立马呵退众宫人,拿起一旁的茶便浇在婕妤脸上,面色难看:“本宫看你是疯魔了,你好好清醒清醒吧。”
述律倒在地上才醒悟自己说的混账话,殿外花羚吓的心惊胆战只匍匐跪地。自那日起述律倪倚才安分了不少,也渐渐明白皇后慈心。
这天,皇后又将众嫔妃叫到慈元殿凉亭叙话,上着些冰食就着,侍女们则在一旁打风。
述律氏肚子也微微显现,淑妃说头三个月得小心不得大意。郑才人也逢迎说:“娘娘还要忌着些香料物品。”
述律氏不懂这些,又见郑才人头头是道,觉得她矫情便说:“你可曾生养?”
郑才人一时不好开口,还是皇后说御花园的假石堆里养了些御兔叫婕妤可以去看看,顺便散散心呢。述律婕妤便吵嚷着要去。
郑才人回宫后又不高兴,自大皇子出宫后,她的脾气也越发暴躁。想着自己囚于宫庭如同等死罢了,又心思连个无才学的外族女子都不待见自己。便在宫中好一顿扔砸,沐云也不敢进去只由的主子胡来。
次日皇帝竟传了郑氏去。郑才人原欣喜若狂,还戴了皇后赏的两只碧玉欲翅钗又脂粉扑面而去,可却是灰头土脸的回来。
☆、帝心
这天,刘英在紫宸殿陪皇帝处理政务。
忽然内宫传来消息说是述律婕妤在御花园赏玩时不慎滑倒,已传太医了。
皇帝倒不甚惊讶,只是刘英吓的不轻。帝后二人便传撵速至。
到了丽正殿,太医说述律婕妤身体底子比汉人女子要好,故侥幸保住了胎儿。
祁睿略坐便离开了,只是刘英心中蹊跷却不曾想到皇帝那层。便派陆尚宫暗中调查此事,才发现御苑的几块假石被人动了手脚松动了。
这些日子都是述律氏去了北苑,质询位分较高的嫔妃也都待在自己宫中。至于美人,才人贵人等若不是得宠也不得私自入内。
唯一便是有人看见郑才人身边的沐云鬼鬼祟祟去过,还用黑布遮着些器具。
刘英恍然大悟,又想起那日凉亭聊天时述律婕妤不小心轻慢郑才人一事。又因为是自己建议述律婕妤去御花园散心,更容不得宫中有如此狠毒之人。
便大张旗鼓的到毓德宫郑才人仰仪阁中问罪,郑才人只得招认,哭诉道:“望皇后娘娘饶恕一命,此事臣妾也是身不由己。”
刘英不由分说,道:“呵,明是你心存歹意,嫉妒述律婕妤,枉费本宫如此怜惜你。现今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企图开罪。本宫治下后宫决容不下你这样心思毒辣之人。”
听皇后如此严厉,郑才人心如死灰,只顾念着见大皇子一面。
皇后又道:“好在婕妤无事否则你只能以死谢罪,本宫念你初犯且有悔意,陆尚宫,重打二十大板再禁足半年以儆效尤!”
郑才人面子挂不住又不愿受辱,心知此生无望便当着一众人等触柱而死,血溅当场。刘英与诸人在一旁也是惊惧。
那郑温恭尚未气绝,沐云哭着伏过去另郑氏倚在她的怀中。郑才人仍是摒了最后一口气,道:“杞王,殿下,可曾入宫?”
沐云竭力道:“不曾,不曾。”郑氏最后一念之间,才安然去了。
皇帝知晓后颇为不悦,责怪皇后过于狠心。刘英也消了火气只暗暗自责,淑妃宽慰说是郑才人自作孽,怪不得旁人。
又一日刘英给皇帝请安,隔着一道糊窗巧听见皇帝与韩公公谈话,说可惜了郑才人还是没能让述律氏滑胎诸此一类。
刘英这才豁然如斯,明白什么叫帝王心如深渊之难测。只是心中藏着也与皇帝如常,也不再过于愧疚。
景元十四年春,述律婕妤产下一皇子,乃五皇子。皇帝取名竞茂,述律倪倚也晋封宸妃。
刘英也和淑妃一同来看望宸妃,赏赐的礼品更是不在话下。
刘英侧坐一旁,淑妃倚到床榻上逗弄五皇子,道:“瞧这五皇子白白胖胖的,诸皇子中数他最健壮了呢。”
一时又见刘英笑的勉强,才想起三皇子之殇,又岔开话,笑道:“还是陛下心疼宸妃妹妹,没的晋封这么快的呢。”
刘英微侧着头,也看着皇子,道:“宸妃生育皇子,是大宋的功臣,封妃也是理所应当。”
只宸妃倒不怎么笑得出来,亦如刘英所料,皇帝更加冷落了她。
“陛下来看过吗?”刘英问道。
宸妃看上去十分落寞,道:“茂儿出生那日来过一次,满月一次,再没了。”
刘英又环顾寝殿,看着物件都一应俱全,也不说什么只道:“陛下政务繁忙。”
话音刚落,只闻邵才人的笑声。
说来奇怪,这邵显姿因早些年德妃之祸就失了宠爱。今年开春倒被皇帝诏幸过几次,拣了述律倪倚生产的时段,进了才人的位份。
刘英见她进来,那句“政务繁忙”可谓不攻自破,只加快说了句:“不得给母国太后提及此事,恐生龃龉祸事。”倪倚不辨心机只唯皇后称是。
那邵才人沉寂多年,一朝得宠仿佛又恢复了从前的精神气。只如同那天边的鸟雀,住不住嘴地说道:“你们可知宫里又有件稀罕事。”
淑妃也愈发爱听她说这些长短,催促道:“你便快些,再拖拉管你是谁,只请出去。”
邵才人再不卖关子,道:“杞王纳了位孺子。”
刘英也纳闷,道:“前些天陛下倒还当面提过杞王的婚事,只那时他说心思且不在这上头。”
淑妃又道:“不知是哪家名门?”
“是个奴婢!好像是原先服侍过郑才人的沐云。”邵才人一惊一乍,心中想撩拨他人说商沐云低微的诋毁话。
刘英又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只不开口叮嘱起宸妃注意坐月子的事宜来。
那邵才人又怪调道:“如今宫里上下都唤她一句‘商孺子’呢,真是麻雀变凤凰。”
淑妃察觉氛围,也嫌邵才人话多,指着一边的糕饼道:“我的好才人,说了这么多停一停充充饥罢。”
那邵才人倒装疯卖傻起来,佯装作听不懂淑妃言外之意,仍能自顾自陪笑。又过了好一会,众人才各怀心事的散了。
只述律倪倚倒不明白,为何自己生了皇子,祁睿反而不如从前般恩宠自己了。一日日的耗着时光,身子好些便坐在殿门口的台阶上。看来来往往的云帆,数熙熙攘攘的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