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忠太监应声是。
也不知道李郡守怎么寻找的这个牢房,坐在其内,还能从一方小窗里看到一树盛开的栀子花。
夏日的风吹过,枝叶摇晃,花香都散落在牢房里。
陈丹朱靠在宽大的枕头上,忍不住轻轻嗅了嗅。
牢房栅栏外传来脚步环佩叮当,然后有更浓烈的花香,两个女孩子手里抓着几支栀子花走进来。
“丹朱,我们问过袁大夫了。”刘薇说,“你可以闻栀子花香。”
陈丹朱对她们一笑:“问我也行啊,我也是大夫呢。”
李涟道:“还是别了,医者不自医呢。”说着话熟练的从柜子里拿出一只粗陶瓶,再从一旁水桶里舀了水,将栀子花插好,摆在陈丹朱的床头。
刘薇坐下来端详陈丹朱的脸色,满意的点头:“比前两天又好多了。”
李涟刚要坐下来,门外传来轻轻唤声“妹妹,妹妹。”
李涟扭头看,见门缝里有人探头,似乎好奇又不好意思进来。
“是我哥哥。”李涟对陈丹朱和刘薇说,起身走出去。
脚步细碎,兄妹两人远去了,刘薇和陈丹朱低声说话,没多久外边脚步急响,李涟推门进来了,眼睛亮晶晶:“你们猜,谁来了?”
如今能来看望陈丹朱的也就屈指可数的几人,好吧,以前也是如此。
刘薇看了眼陈丹朱,她和李涟在这里了,那就是周玄或者三皇子吧——先前陈丹朱病重昏迷的时候,周玄和三皇子也常来,但丹朱醒了后他们没有再来过。
刘薇和陈丹朱还没猜测,李涟身后的人已经等不及进来了,看到这个人,半躺床上的陈丹朱啊的一声坐起来,还要立刻下床“张遥——你怎么——”
风尘仆仆灰头土脸的年轻男子立刻也扑过来,两手对她摆动,似乎要制止她起身,张着口却没有说出话。
“张公子因为赶路太急太累,熬的嗓子发不出声音了。”李涟在后说道,“适才冲到衙门要闯进来,又是比划又是拿出纸写字,差点被官差乱棍打,还好我哥哥还没走,认出了他。”
张遥虽然是被皇帝钦赐了官,也曾经是陈丹朱为之一怒冲冠的人物,但到底因为比试时没有出众的文采,又是被皇帝任命为修水渠立刻离开京城,一去这么久,京城里有关他的传说都没有人提及了,更别提认识他。
陈丹朱更急了,拉着张遥让他坐下,又要给他诊脉,又让他张嘴吐舌查看——
张遥挣脱她摆手,站着挥舞双手比划——
李涟笑着拿着纸笔过来:“张公子,这里有纸笔,你要说什么写下来。”
张遥忙接过,忙乱中还不忘对她比划道谢,李涟笑着让开了,看着张遥写字展示给陈丹朱“我没事,路上看过大夫了,养两日就好。”
陈丹朱道:“路上的大夫哪里有我厉害——”
刘薇按住她:“丹朱,你再厉害也是病人,我带兄长去让袁大夫看看。”
袁大夫啊,陈丹朱的身子缓和下来,那是姐姐带来的大夫,自己能醒来,也有他的功劳。
刘薇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张遥,李涟又给他递来一杯茶,张遥也不客气,仰头咕咚咕咚都喝了。
“先前你病的凶猛,我实在担心的很,就给兄长写信说了。”刘薇在一旁说。
不管在世人眼里陈丹朱多么可恶,对张遥来说她是救命又知遇的大恩人。
万一不幸,张遥一定想要见陈丹朱最后一面。
“只是没有想到,兄长你这么快就赶回来了。”刘薇道,“我还没来得及跟你写信说丹朱醒了,情况没那么危急了,让你别急着赶路。”
陈丹朱看着面前坐着的张遥,先前一眼熟悉认出,此时仔细看倒有些陌生了,年轻人又瘦了很多,又因为日夜不停的急赶路,眼熬红了,嘴都裂开了——比起当初雨中初见,现在的张遥更像得了重病。
陈丹朱满脸都是心疼:“让你担心了,我没事的。”
张遥对她摆摆手,口型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整个人在椅子上如同漏气的皮球松软了下来。
没事就好。
第341章 欢颜
李家公子站在牢房外悄悄的探头看,这个小小牢房里挤满了人。
陈丹朱的床边坐着李涟刘薇张遥,还有一个男人正在给张遥扎金针,两个女孩子并陈丹朱都认真的看,还不时的笑几声。
“你来这里干什么?”
李大人的声音在后响起。
李家公子忙转过身喊声父亲,又压低声音指着这边牢房:“张遥,那个张遥也来了。”
李大人当然知道张遥是谁,呵了声:“张遥来了有什么稀奇的。”
这小小的牢房里什么人都来过了。
现在就算是皇帝来,李大人也不觉得惊讶。
李家公子很惊讶,低声问:“铁面将军都已经过世了,丹朱小姐还这么得宠呢。”
她这叫住牢房吗?比在自己家都自在吧。
李大人不喜欢听这种话,好像他是个不清正的官员!他可不是那种人,瞪了儿子一眼:“住在牢房就是叫住牢房。”只不过住的方式不同罢了,真是少见多怪大惊小怪。
父子两人正说话一个官吏急急的跑来“李大人,李大人,宫里来人了。”
李大人的面色一变,该来的还是要来,虽然他希望皇帝忘记陈丹朱,在这里牢里住这个一年半载,但显然皇帝没有忘记,而且这么快就想起来了。
李大人看了眼牢房这边,面色沉沉的离开了。
牢房里袁先生猛地拔下金针,张遥发出一声大叫,女孩子们顿时抚掌。
“有声音了有声音了。”刘薇高兴的说,“袁大夫真厉害。”
袁大夫含笑谦虚:“雕虫小技雕虫小技。”他拍了拍捂着脖子的张遥,“来,说句话试试。”
张遥捂着脖子,似乎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到了,又似乎不会说话了,慢慢的张口:“我——”声音出口,他脸上绽开笑,“哈,真的好了。”
声音虽然有些嘶哑,但吐字清晰与正常人无异。
袁大夫道:“不算真的好了,接下来你要吃几天药,而且还是要少说话,再养六七天才能真的好了。”
张遥对他施礼道谢,袁大夫含笑受礼,又对陈丹朱道:“丹朱小姐,大小姐正在守着你的药,我去一起把张公子药熬出来。”
陈丹朱叮嘱:“让姐姐别累着,阿甜也会熬药。”
袁大夫应声是走开了。
这边陈丹朱对张遥招手:“快说说你这些日子在外还好吧?”
张遥道:“好,很好呢。”
陈丹朱撇嘴,打量他:“你这样子哪里像很好啊,可别说是为了我赶路才这么憔悴的。”
分明就是日常辛苦操劳。
日常张遥写信都是说的修水渠的事,字里行间精神奕奕,开心溢出在纸面上,但现在看来,开心是开心,辛苦还是跟上一世被扔到偏远小县一样的辛苦,可能更辛苦呢。
上一世在偏远小县没有水渠可修,不用那么操劳。
张遥摆着手说:“的确是很好,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大家都听我的,新修的水门进展很快,但辛苦也是不可避免的,毕竟这是一件关系民生百年大计的事,而且我也不是最辛苦的。”
他简单的讲述每天做的事,刘薇李涟陈丹朱都认真的听且敬佩。
“那成效怎么样?”陈丹朱关切的问。
张遥道:“马上就要进入汛期了,就能验证了。”他的双眼闪闪亮,神情几分得意,“虽然还没有验证,但我可以保证,肯定万无一失。”
刘薇忍不住笑了:“兄长你现在真是敢说话,不是当初在摘星楼坐着,我和李小姐问你能撑多久,你伸出半个手指的时候了。”
想起当时,张遥笑了:“那不一样,术业有专攻,你现在问我能写几篇文,我还是没底气。”
但治水他就什么都怕。
陈丹朱看着张遥眼里的光,放心的笑了,虽然很辛苦,但他整个人都是发光的。
“不过,你也要注意身体。”她再三叮嘱,“身体好,你才能实现你的抱负,修更多的水渠阻止更多的旱涝灾,不能贪图一时之功。”
张遥点头:“我知道的,丹朱小姐放心,我要做的是百年大计,我也会让我自己活到一百岁。”
刘薇李涟再次笑起来“兄长那你就成老寿星了。”室内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