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躺在沙发上、头枕着赫敏大腿的姑娘是吉塞尔,三年前在十三岁上被一个吸血鬼恶棍转变,随后被遗弃,受了很大惊吓。赫敏刚带她回来时,她显得那样不知所措。这一点很快发生了变化。吉塞尔渐渐适应她的吸血症,并发现自己可以变得强大凶悍。尽管对朋友和“家人”忠诚挚爱,但她对那些威胁伤害他们的人毫不留情。这在旁人看来有点吓人,但赫敏相信吉塞尔不会伤害他们的孩子,所以哈利也没有理由认为吉塞尔会伤害不该伤害的人。
约翰、汉斯和娜塔莉亚是他们的养子养女。
赫敏曾说,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一定会要了她的命。倒不是说孩子们真的有任何危险,但他们的养父母是哈利·波特和赫敏·波特,总不免会面对些潜在的威胁。
约翰和汉斯还在襁褓中就被抛弃,对亲生父母一无所知,他们只认得哈利和赫敏,并不知道他们的家庭有多么奇异。尽管妈妈是个吸血鬼(众多吸血鬼之一),爸爸是个半吸血鬼,而所尔叔叔(吸血鬼)、凯恩叔叔(吸血鬼)还有罗恩叔叔(人类,和他们一样)其实和他们俩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相互之间也不是亲属,但孩子们在这个古怪的环境里茁壮成长起来。对他们来说,吉塞尔仍是个有趣的新成员,但每次他们成功作弄凯恩叔叔以后,她都会在他们枕头底下藏巧克力,所以他们对她印象“极好”。
娜塔莉亚的情况不太一样。她被他们收养时已经五岁,在此之前,她的麻瓜父母觉得她不正常,是魔鬼之子,她因此遭受了种种虐待和忽视。麻瓜社会服务机构不久就将她带离了那个环境,不过当然,作为一名麻瓜出身的女巫,她的魔力开始失控,孤儿院担心她会对其他孩子造成威胁。几通电话后,很快,巫师儿童福利机构就听说了风声。罗恩碰巧第一个飞路到场,而后将案子移给了哈利,从此以后,罗恩就自命为娜塔莉亚的解救者。
哈利和赫敏听说了她的悲惨境况,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娜塔莉亚成为了波特家的一员,赫敏从此对她宠爱备至。
她即将迎来九岁的生日,赫敏自然要确保一切顺利同时又能让他们柔弱的小女儿开心。
当然,从娜塔莉亚近年的几次表现来看,她已经不再像当初那么柔弱,不过哈利仍然不想用疯狂的生日宴会影响她的不断进步。这样等她被送进霍格沃茨时才会足够成熟,赫敏每次一提起这事就眼泪汪汪。
“我敢肯定约翰会好好照顾她的,”赫敏曾自说自话地安慰自己,“汉斯是个好孩子,但他……太爱开玩笑了。约翰踏实可靠。哦,哈利!我的宝贝儿再过两年就十一岁了……”她又叫又嚷,而哈利只能听任她发泄作为母亲的担忧。她早已经历过同样的事情了,先是约翰,然后是汉斯。他总是必须(一再)提醒她,他是霍格沃茨的教授,再不济也会留点神看好自家的孩子。
她说那不一样,等下课回到学院宿舍以后,没有大人们在场监督,就完全是另一番乱象了。
哈利听天由命地接受了事实——赫敏对孩子们有着近乎神经质的保护欲。反正这样(有时)也挺惹人喜欢的。
哈利很乐意和赫敏一起为这些事操心。
他们的生活绝非理想典范,也没有尖头木篱笆。因为赫敏在奥西里斯兄弟会工作,而哈利也戒不掉他喜欢救人的习惯,常应傲罗指挥部的请求去提供“咨询”,所以他们实在算不上家长教师联合会的积极分子。
赫敏倒真努力试过。她烤了饼干之类的东西,甚至压上了她的丝绒拼皮小西装,搭配褶边领罩衫,却没能在家教会上赢得任何加分——那些父亲盯着她穿鱼网袜的腿看个不停,而这全都落在他们妻子眼里。不用说,哈利第二天就接到了约翰和汉斯的小学老师打来的电话,问他和“波特夫人”关系如何。哈利本可以通过电话对她下咒,但他忍住了冲动,礼貌十足地解释说,只要孩子们去学校或者去卢娜婶婶那里的时候,他和波特夫人一天至少做两次爱,在屋子里你能想象的任何地方。
“所以呢,”哈利说,“我想我们关系好得很呢。”
当他和赫敏说起这事时,她一脸嫌弃,但也可能是装的。
他至今都觉得他当时在她那可爱的眼眸里看到了快活的光芒。
眼下,一切似乎相当完美。赫敏正一边看书,一边用手指轻捋着吉塞尔的金发,所罗门赢得了巧克力,凯恩输得精光,孩子们还在罗恩家跟丹尼尔、朱尔斯、史蒂芬打魁地奇,可能还有更年长的韦斯莱男孩参加,因为崔斯坦、弗雷德和马克都喜欢时不时顺道玩一局。
他有点担心地皱起眉头。
希望约翰记得别让娜塔莉亚骑他的火弩箭……他边走进藏书室边想。
“约翰会记得的,”赫敏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我想,看见她骑着火弩箭横冲直撞,他比她还更害怕呢。”
她回头对他笑了笑,经过多年的血液交换,他们的意识联系轻柔却稳固。
他微微一笑,亲吻她致意。她的舌尖轻轻在他舌尖上蹭过。这是个明确的信号,说明不出几秒钟她就会把影亲们支走。
他忍住笑,扑通一声挨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舒臂搭在椅背上。
“好了,姑娘们,你们该出去了,”她暗示道,“我需要和我丈夫私下聊聊。”
吉塞尔撅起嘴来,但还是站起身,揪着凯恩的头发就走。
凯恩相貌堂堂,又有副温柔甜美的好嗓子,旁人很难看出他是个天生无赖、不负责任、喜欢抽烟、枪不离身、嗜赌如命的家伙。这时他皱着眉头,跌跌撞撞跟在她身后,嘴里还念叨着:“我劝你还是放开我的头发,别逼我剁你的手。”
所罗门把他们都轰出了藏书室。听见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哈利望向她,揣摩着她的情绪。
“哈利?”她靠近了些,开口道。
“赫敏?”他咧开嘴,以同样的腔调答道。
“我们得谈谈。”
“啊哦。”
她笑笑,抬手轻抚他的胸口。“不是找你麻烦。”
“这就好!”
“嘘,别嘻嘻哈哈的。这事很严肃。”
他凝视着她,看出她确实很严肃。实际上,他从前也见过她这种眼神,那天的情景他至今历历在目,虽然已经过去十年,却仿佛昨天才发生一样。没等她开口,他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我想再试一次。”她说。
他有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只是温柔地微笑,随手拨弄着她卷曲的发绺。他给她时间去思考她这个要求的分量,也给他自己时间去斟酌字句。
他的回答很简短。“你确定?”
她急切地点头。“确定。非常确定。我现在好多了。这次我会小心。我会非常小心,哈利。我保证这次我不会把事情搞砸。”
他觉得每次听到她这么说都令他心痛如绞。他长叹一声,捧起她的脸。“爱人,别再埋怨自己了。那不是你的错。”
“第一次不是。第二次是。我本该从第一次学到教训。我本该——我本来可以怀她到足月的,哈利。你知道我本来可以的。罗丝本来可以出生,然后我们就会有——我们的孩子……”她眼中盈满泪光,垂眼盯着自己的手。他看见泪水滴落下来,她在其他事情上那么坚定那么顽强,但一到这件事上就变得如此悲伤如此脆弱,这情景依然刺痛了他的心。他理解她的痛苦,理解她的失落。罗丝也是他的孩子。罗丝是他们的孩子,但她没能活下来。
赫敏分娩的时间过早,所有人都无能为力。
莱姆斯说那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命运弄人。但赫敏仍旧自责不已。
那是她第二次流产。
第一次只怀了六周时间。赫敏有好几天伤心欲绝,但很快她就恢复过来,一年后,她告诉他,她想再试一次。
第二次孕期持续了七个月。当早产迹象出现时,赫敏眼中写满了惊恐和无助,他知道如果他们失去这个孩子,他恐怕要用好几年的时间才能收拾起她破碎的心,抚慰她的伤痛。
离他们失去罗丝已经过去十年,赫敏仍在责备自己,哪怕此刻她正坐在他身旁,恳求他再试一次。
尝试很容易。尝试是幸福的。希望本身也是一种奇迹。但看到她流产后那样近乎崩溃,对他而言太过揪心,简直难以承受。更让他难受的是——他能在任何困境中拯救众生,却无法拯救他的妻子免于心碎,无法拯救他的亲生孩子免于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