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下南宫嘉脚边的狐裘,扔回给林恕,也不管对方反应如何,转身往最里侧的一间庭院走去。
怀中的人更加虚弱,就算在昏迷中也不自觉地发抖。深色狐裘下,瘦弱的身子只有湿透冰冷的小衣遮盖,不仅不能给她带来一丝温暖,却反而汲取着她所剩不多的温度。
思及此,朱域腾出一手,伸进狐裘内,扯住怀中人儿的小衣,一把便扯落丢弃在脚下。
扯落小衣时,他的指腹不可避免地触到了南宫嘉细腻的肌肤,此时那触感萦绕在指尖,莫名地让他有种再欲一试的冲动。
成婚三年,他们行夫妻之礼并不多,每一次他似乎都是为了例行公事,并无多少额外的感觉。而南宫嘉也因他的粗鲁难受不已,故而到了每月固定的那一天,她经常谎称身体不适拒绝同榻。
可就在方才,他只不慎触到了她细肤的一瞬间,一股异样的感觉忽然从心中腾起。
朱域并未细究这异样因何而来,正巧为南宫嘉准备的暂居别院已到了,他抱着怀中人径直而入。
屋内暖意融融,莫檀早已命人烧好了取暖炭火,铺好了被褥,一切都准备得颇为细心。
朱域将南宫嘉轻轻地放至榻上,褪去所有的衣物,将她塞入了温暖的被褥中。
南宫嘉已经受寒,浑身一阵冷又一阵热,忽然躺进柔软舒适的被中,下意识地便要钻得更深。
眼见得她整个脑袋已经陷入被中,只露出一个满是黑发的发顶,朱域又将手伸入被中,握着她的肩膀将人提溜出来一些。
他回身叫来莫檀,命他去请将军府中的大夫,回头见到南宫嘉干涸的唇瓣,抬手端起一杯水,半扶起南宫嘉,想要给她喂。
南宫嘉正睡得昏昏沉沉,感觉有人将她扶起,颇为不舒服,鬼使神差地,她脱口而出幼时对林恕的称呼:“林恕哥哥……”
朱域的手就在那一刻僵住了,杯中的水晃晃悠悠,在烛光下折射出好看的光泽,他却再觉得索然无趣,顺手将杯盏放到一边,负手起身。
莫檀去而复返,身后跟着的太医唯唯诺诺,时不时观察着朱域的神色,显然是被他阴晴不定的表情吓坏了。
朱域看了眼莫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屋外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雪,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寒意扑到他的脸上,却始终压不下他心中的那阵烦躁。
“林恕哥哥……”
这个称呼在他耳边似魔咒般一遍又一遍的回荡。她初入王府那会儿,似乎也会羞怯地唤自己一声“域哥哥”,只是久久得不到回应后,慢慢地也作罢了。
可……她唤林恕这声“哥哥”,又多久了呢?
“莫青。”
“王爷有何吩咐?”莫青从墙外一跃来到朱域面前,单膝跪下,听候差遣。
“你去查一查林恕,”朱域握在袖中的手紧了紧,“查他去西北参军前,与南宫府有何牵扯。”
☆、第 7 章
朱域安顿好南宫嘉之后,当夜便离开了将军府。
莫檀则留下来照顾南宫嘉的一应起居。
身为朱域的贴身婢女,她其实是不需要留下的,睿王府中的得力婢女众多,哪一个不是心思细腻,颇有身手。再不济,林将军府里的下人也是可以借来一用。
两府中人,不管选谁去伺候一个已失宠的废弃王妃,都是绰绰有余。
想到此处,同为暗卫营的莫桑心中便有些不服,她抱臂靠在雕花红柱上,对莫檀说道:“你是咱们暗卫营数一数二的高手,这几年凭着本事得以在殿下身侧伺候,可这次殿下竟然让你留在这荒凉的地方伺候一个废妃,真是浪费了你这一身好才能。”
莫檀手里端着一脸盆热水,正要端进屋给南宫嘉温手,闻言便停下来:“殿下既然安排你我在此,必定有他的打算。这几年咱们在殿下身边应该也清楚,殿下做的每件事,行的每步棋皆是环环相扣,埋尽伏笔。”
“话是这么说,可……”莫桑撇撇嘴,瞧了眼屋内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人儿,“可你瞧里面那位,每天就是直挺挺地躺在那儿,半天都不带动一下,却安排咱们俩一内一外好生看护着,岂不是浪费了!”
两个暗卫营的绝顶高手,正事儿不干,却整天守着这个病怏怏的美人儿,她倒宁愿替殿下干一番刀口舔血的大事,总好过每天都看这个木头人无趣得很。等她日后回到暗卫营复命,同僚们还不得笑话死她!
况且殿下派他们俩细致入微地看护着,那小丫头还不一定领情呢!成日间淡漠疏离,拒不配合的态度,满满都是敌意。
她想着想着更加觉得,自己眼下是在林将军府白白耗费了好几天光阴。
“莫桑,慎言!殿下的心思不是我等能够揣测的。”莫檀低声打断了莫桑的思绪,不再停留,径直往屋内走去。
屋内温度很高,虽然外头大雪飘飞,里面却温暖如春。
只见南宫嘉仍闭着眼躺在榻上,听到声响也没有丝毫反应。
莫檀知道她在装睡,便将水盆放在小几上,轻声说道:“小主,奴婢打来了热水,您温一温手吧!”
前几日,将军府的太医诊断南宫嘉寒气颇重,除了每日温泉浴之外,也要时时用温水养一养手足,好让暖意渗透皮肤到达内里,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南宫嘉方才慢慢睁开眼,眸子里似有朦胧雾气,她并不起身:“我不要温,撤了吧。”
“小主,这大冬天的,屋子里炭火烧多了容易干,还是温一温去下干燥吧。”莫檀好言相劝,说着便上前去把南宫嘉扶着坐起来,复又将水盆挪过来,伺候着将她的手浸没在温水里,瞬时一股暖意瞬间直达南宫嘉四肢。
莫檀手中不停,轻轻地顺着南宫嘉手指的指节按压,这几日小主进食很少,每天除了勉强吃几口,剩下的时间都躺在榻上不声不响,了无生气,好像一个活死人。每当莫檀进屋伺候,南宫嘉虽然嘴上拒绝,却还是顺从地任莫檀安置。
就像现在,南宫嘉虚虚坐着,安安静静地看着那盆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莫檀柔声劝道:“小主这几日瘦了许多,为了腹中的孩子,还是多吃些好。”
“莫檀,你之前很讨厌我吧。”难得的,南宫嘉竟然主动开口跟她说话,只是说的话,却不是回应方才的话题。
莫檀愣住了,她不明白为何南宫嘉会突然如此问。
在废王妃之前,她的确是有些不喜南宫嘉的。殿下明明对她无意,南宫嘉却还是无所顾忌地巴巴地赶上去,最后碰一鼻子灰,每次都落寞地离去。
很多次,她在书房门口,连殿下的面都没见着,千金小姐的性子又忍不住上来,在外面大哭大闹,最后弄得尴尬收场。
但有时,莫檀又会有些可怜南宫嘉。在成婚后的很长时间,不知怎么的,南宫嘉开始迅速地沉默,主动来书房寻殿下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她想,也许是这位从小受尽宠爱的南宫大小姐,终于耗费了自己所有的热情,开始面对现实,明白殿下真的无意于她了。
所以后来,莫檀看到徐如意频频出入睿王府,可以轻松进入书房见到殿下的时候,她的心里是惋惜的。
论才貌品性,家室地位,南宫嘉远远在徐如意之上。也许是造化弄人吧,莫檀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眼前这位堪称容貌惊艳,才情浓厚的美人,算是真心付错了人。
殿下这么高深莫测的人,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女子动心呢。
南宫嘉并不知莫檀内心正思绪翻涌,继续说道:“你日日跟在朱域身边,想必也见多了我在书房门口吃闭门羹地样子了吧。”说完,她自嘲地笑笑,“现在想起来,也真的好笑,其实从成婚那晚我就该明白的,有些人终究是握不住,就像手里的沙,握得越紧,消失得越快。而我就更惨了点,沙子没有消失,却扬在风中,让我本就拥有的东西也面目全非。”
莫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其实她并没有错,只是遇错了人,付错了心。只是恰巧,她心仪的那个人,只有天下,只有利益,从没有儿女情长罢了。
“莫檀,我累了,想歇会儿。”南宫嘉也许是说累了,眉宇间有了倦色,她挥挥手,将自己擦干的手藏进了被褥,低头不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