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口鼻处不断溢出血,五指拼命地在地上抓挠着,青筋暴起,口中不断地发出难以忍受的喘息声。
蔺莺时皱了皱眉,飞身上前,指尖微动,连连弹出几道剑气。那些看似柔韧无形的风裹挟着清脆的金铁之声,精准地封住了孙慕开的几道大穴。
挣扎着的青年发出几声非人似的嘶吼。约莫弹指间,他逐渐停下了响动,缓缓安静下来。
孙家主急匆匆地上前探查自家儿子。孙慕开经脉中乱窜的内劲已经逐渐平静,只不过脸上因为近乎走火入魔而留下来的狰狞疤痕仍然留着,显得他面目可憎。
发觉孙慕开终于平静下来的孙家家主缓缓呼出一口气,责备地看了儿子一眼,抬手让下人们把他抬走,请长老们为他诊治。
他眼中眸光微动:“多谢小兄弟。”
蔺莺时早已收了那满场如山渊般压迫的剑气。他抬眼,也回了个礼。
看来没有偷懒。高台上的裴兰秋动了动僵硬的嘴角。
“若不是蔺弟果断,恐怕为兄现在......”他苦笑几声,“原是我太过心急,多用了......”
“慕开。”
孙家家主低沉的声音响起。
孙慕开止住话头,将脱口而出的几个字眼生生吞了回去。他脸色苍白地冲着孙家家主惨然一笑:“......父亲。”
孙家家主缓缓地在他的肩头拍了拍:“你且去与宾客敬酒。”他吩咐完,转而朝着蔺莺时笑了笑:“有些事情,过几日自会让你知晓。”
少年灿若星辰的眸子里闪烁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多谢家主。”
孙老爷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好了,你也随我去见见长辈们。”
一番喧嚣后,少年面上含笑,艳红的眼角却昭示了他早已喝醉的事实。
他推开门,内力在体内运转一圈,酒气化去后,脸上的红晕骤然消散。
少年眼眸明亮,轻快地穿过红烛与屏风,衣摆在柔软的地毯上划过。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蔺莺时掀开叮咚作响的珠帘,眼中出现了一抹同样是绯色的身影。
他转了转漂亮的眼珠,从那些琳琅满目的物事中取出一杆金色的挑子,使坏地挑起那红艳艳的盖头。
“叫夫君~”蔺莺时嘻嘻笑道。
那张淡雅的面容一阵扭曲,露出裴兰秋那张有些狰狞僵硬的脸。
他声音有些低哑,无奈道:“小蔺,莫闹。”
蔺莺时故作低落:“哦。”
虽然嘴上难过,但少年早就已经蹭到了“新娘”的身边。裴兰秋刚想让他坐好想要讲正事,就见那少年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撒娇一般地玩笑道:“先生,今晚是‘大喜之夜’......你就别提其他事情啦。”
裴兰秋刚把那身婚服利落脱下,便听得他顽笑,也无奈道:“小蔺,照理说来,应当是和孙家小姐‘大喜’才对。”
少年歪了歪头,小脸在人肩膀上蹭了蹭,一副乖觉的猫儿模样,只教裴兰秋想伸手互*一把他毛绒绒的头顶。
蔺莺时大着胆子戳了戳人的脸:“......不管。反正今晚这样,再加上孙慕开走火入魔,至少晚上没有什么动静。”
少年像只喵喵叫唤的猫崽,伸爪子扒拉住了男人的胳膊,星眸微闪:“先生,我久居深山,听说人们成亲都是要喝合卺酒的......我也想试试。”
裴兰秋垂下眼:“这种事情,等到......和你心头的那个姑娘成亲时,便能做了。”
蔺莺时转了转眼珠:“不......”
裴兰秋:“嗯?”
少年咽下方才心中一跃而上、不知为何的酸涩,心里怪别扭的。
......师兄以后,也会和其他姑娘做这种事情吗?
他只执拗道:“......我就是想今日和先生先喝了。”
蔺莺时一双桃花眼紧紧粘着男人,拖长声音恳求道:“好不好?”
裴兰秋叹了口气。
对于师弟这样的眼神,他难以抗拒。于是男人心里充满着罪恶之感,想着师弟也不会喝醉,犹豫地点了点头。
没成想,他料想中只一杯、礼节的酒,却让这个小坏蛋缠着喝了一壶又一壶。蔺莺时也不去化解酒气,只面色通红、衣衫凌乱地蹭在他的怀里。
眼神迷蒙的少年伸着爪子,牢牢地抱紧了裴兰秋,一张艳红的小脸还在那胸膛上不住蹭蹭。
男人叹了口气。他伸手拆了发冠,顺了顺那乌黑的长发,轻声道:“好梦。”
他刚要拉了帘子,想去外间警惕着,便被床上的少年从后背紧紧抱住。
蔺莺时眼眸微阖,整个人一派迷蒙,轻声道:“师兄,别走......”
第37章 师兄你行不行啊
裴兰秋顿了顿,沙哑道:“小蔺,你喝醉了。”
蔺莺时的小脑袋靠在他背上,闻言大幅度地晃了晃,嘟囔道:“我没醉。”
裴兰秋转身,无奈地将这个喝得双眼朦胧的小醉鬼塞进温暖的被窝里,摸了摸他的头顶。少年的发丝软软的,他温柔地拍了拍,却被调皮的师弟抓住了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探出被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裴兰秋将他的手塞进被窝:“听话。”
原本是两个再平常不过的词汇,只见蔺莺时像是被触及了逆鳞,突然掀了被子坐起身,瘪着嘴委屈道:“又让我听话!我还不够听话吗?”
“为什么离开那么久,都不报个平安?”
少年平日里永远带着纯粹与温暖的眼底一片水雾。虽然整个人都是喝醉了的模样,脸上也带着烟霞般的红晕,可是这咄咄逼人、也委屈至极的眼神,裴兰秋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向他坦白一切。
少年沾着水雾的眼睫颤动着,像是纤细的蝴蝶。
裴兰秋暗地里叹了口气。他左手背在身后,紧握的五指在掌心留下了带血的痕迹。他沉默片刻,伸出右手,轻轻地拍了拍蔺莺时的肩膀,沙哑道:“小蔺,你怕是认错人了。”
“你现在看到的......应该是辛澜留在我身上的易容之术开始失效了。”他沉声道,“既然喝醉了,那便早些歇息罢。”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正要向外走去,却听得背后少年喃喃自语。
“师兄,你总是这样。”
裴兰秋往外走的步伐停住了。可他也仅仅是停住了脚步,并未转身,招来身后的少年好一阵小声咕哝。
蔺莺时因为醉酒,清亮的声音变得有些柔软,像是在撒娇。他像是无助的小兽,将自己缩成一团:“师兄每次离开的时候,都会让我听话。”
他抬起头,两颊仍然一片嫣红。蔺莺时摸索着,从怀里掏出那一根银色的花枝攥在掌心,紧紧地贴在脸颊旁,依恋地蹭了蹭。
“莺时听话了。”少年迷茫地看向停留在原地不动的男人,喃喃道,“可是师兄又骗我。”
“师兄离开好久啊。我想师兄。”
裴兰秋闭了闭眼。
他微微偏头,余光看向自家师弟。少年抱着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像是迷了路的鸟儿,精致的脸上满是天真而懵懂的神情。他仍然醉着,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师兄离他好远,还不过来。
“师兄,你为什么站那么远?”少年歪了歪头,随即又露出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笑容,“那我过来吧。你看,我都下山来找你了。”
虽然是个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小醉鬼,但是少年的身手仍然利落无比。他小心翼翼地藏好裴兰秋赠与他的覆云花枝,欢欢喜喜地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跑到男人面前,张开两只手:“师兄,我要抱抱。”
少年精致的桃花眼还带着儿时圆溜溜的影子,神情纯然而依恋:“给莺时一个抱抱好不好?”
他仰着头看向男人,乖巧地伸着手臂。
裴兰秋指尖动了动。许久,男人嘶哑的声音缓缓响起:“小蔺,不可以。”
蔺莺时委委屈屈:“为什么?”
裴兰秋:“......我不是你师兄。”
少年气呼呼地瞪圆了一双桃花眼。他上看下看,突然往后退了一步,自己点了点头。男人以为他终于放弃,暗地里长吁一口气的同时,胸膛里满怀酸涩。
这是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师弟......现如今,竟是连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都不能够。
男人垂下眼帘,深深地掩盖好埋藏的悲意。他正要绕过少年离开,突然被一阵温热抱了满怀,呼吸之间,全都是熟悉不过的气息。
他僵硬了几瞬,长长地叹息一声,终于放任了片刻,伸手拢上了直往他怀中钻的自家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