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桩?
蔺莺时略微惊了惊:原来所谓的场地是一个大型的机关,由台上的孙家长老操纵。
看着这满场密密麻麻的梅花桩,少年只觉怀念。
五岁那会儿第一次站上梅花桩,还因为差点没站稳被气哭......师兄安慰了好久,还做了好吃的哄那个哭得直打嗝的小团子。
蔺莺时的小脑袋自动排除哭得稀里哗啦的部分,想起师兄温柔的模样,少年微微勾起了唇角,心里有点嫉妒小时候的自己。
他踩了踩脚下厚实的木桩,心道这木桩宽得很,顺便还小小地埋怨了一下祖师爷们设置的有多细。
“咚——”
铜锣再次发出一声震天的巨响,便有一位孙家子弟大声道:“第二场,现在开始——”
一直在对面观察着少年的元陆冷笑一声,微微压低身子,上身前倾,紧握着手里的长剑向前飞奔而去。
他对这满场密密麻麻的木桩似乎极为熟悉,每一步都稳稳地踏着,像是觅食的黑狼,如履平地地向着还在原地试探着木桩的少年飞奔而去。
台下武者纷纷发出惊呼。
“不愧是天玑城的少城主,在这般难以站稳的梅花桩上竟也能行动自如!”
“那少年竟也如此狂妄,拿着两根木筷便上了台......”
“那少年危险了!”
“诸位,若我等也是用得这场地,应当如何像元少城主一般保持平衡......”
不论台下人如何理论,面对着向自己冲过来的元陆,蔺莺时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嗯......速度太慢了。所以——
他足尖一点,踏在另一根木桩上轻快地转了个身,宛若闲庭漫步,轻而易举地避过了那来势汹汹的攻击。
——破绽百出。
少年笑眯眯地冲他弯了弯眉眼:“这位元公子,虽然我拿的是不伤人的筷子,不过......你要小心了。”
元陆哼了一声,黢黑的瞳孔里漫出阴狠:“蔺小兄弟,你也是。”
方才那一击他并未得手,反而因为冲力,两人再次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台下诸人这才如梦初醒,面面相觑。
“方才......那少年是躲过了元少城主的一击?”
“不可思议......”
“那少年是何人?”
盛和风紧蹙着眉。他掌心虚虚用力地包裹着那片银色的叶子,然而仅仅是握着,都能感受到这片叶子的不同寻常。
这少年......身上似乎有许多秘密。
他定睛看去。台上两人一人提着剑,微微扬起手腕;一人此时也转了手腕的方向,将那长木筷持在手中——隐约能看出,少年惯用的兵器也是剑。
两人对视一眼,骤然间疾冲而出。
元陆虽用剑,但剑法极其狠辣,宛若狼牙利爪,根本不把蔺莺时放在眼里,招招要取人性命,撕碎少年的喉咙。
然而蔺莺时走的却是轻敏诡异的路数。
他身法缥缈多变,长木筷在他手中如指臂使,对于元陆的阴毒招式半点不在意。他像是在这梅花桩林上空盘旋的掠食者,一边悠然地避着剑光,一边寻找着对手的破绽——
元陆只觉这少年极其难缠。长剑一击,像是劈在了棉花上,根本捕捉不到他的行迹。而他又不知会在何处挥出那可笑至极的武器,每每都避开他的剑势,看似轻描淡写地打在他的胳臂上,却又在他下一秒挥出剑时,让他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剧痛。
“元少城主。”蔺莺时清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真的还要打下去吗?”
元陆恼怒地提起剑,再次直直地向着少年冲去。
少年摇摇头:“你没发现......你的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吗?”
元陆心中一惊,眼神凛冽,剑势却丝毫不减。蔺莺时摇摇头,趁着元陆再次近身挥剑的空当,迅速地贴着对方的剑锋擦到他身后。
元陆赶忙回防。长剑奋力向后挥去,风中迸发的破空声却让元陆陡然一惊。
——没有人?!
他连忙转身,咽喉处却突然压上了一根木筷。
他低头看着这明明极其寻常的一根木筷,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这少年,居然在他转身的一刹那腾空而起,直接绕到了他的背后!
——找到对手的破绽,最后给予一击必杀。
黑狼和雏鹰。盛和风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般的想法。
元陆跳下梅花桩时才惊觉,他的两腿早已如灌铅般沉重。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那少年在那梅花桩上状似怀念地又蹦跶了几步,这才快活地哼着小曲,从木桩上一跃而下,找那小婢女去要点心了。
高台上。
孙家家主点了点桌板:“这个蔺二......倒是有点意思。”
他回头道:“城主那边有说,他的路引上籍贯是何处?”
他的长子此刻已从外头回来,听到自家父亲的疑问,便点点头道:“回父亲,这个蔺二不是我七星城池中人,他......”
他迟疑了一会儿接着道:“来自塞外的覆云城。”
孙家家主挑了挑眉,嗤笑道:“覆云城?魏邑那老家伙的治下,可全是一帮无利不起早的商人。”
他微微蹙眉:“这蔺二的身法......有些熟悉。”
青年诧异道:“您见过么?”
孙家家主微微摇头:“有些熟悉......应当是我早年出去历练时见过罢。不是什么要紧事。”
父子二人正在交谈时,一个行色匆匆的婢女小跑着过来,在中年人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孙家家主猛然起身:“......不可!叫你家小姐回去!”
他的长子也连声道:“妹妹正在病中,见不得风,我这便劝她回去!”
中年人突然高声道:“回来!”
青年有些疑惑,仍听从自家父亲的指令收回步伐。
见长子听话,孙家家主这才和颜悦色道:“慕开,你在这接替为父为你妹妹把关,为父这便去好好说说雨竹这丫头......这般大的姑娘了,也不懂事!”
孙慕开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父亲一片拳拳之心,雨竹定能理解。”
孙家家主微微颔首,便匆匆离去。
他避开家中下人,来到了孙家大小姐的闺房。
中年人极其缓慢地敲了敲门,沉声道:“比武招亲正在进行,你最好识相一点。”
“我们孙家,百年名门。”他温厚的嗓音里带了些狠唳,“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只要你听话,保你后半辈子,荣华富贵、名利加身。”
第20章 金丝雀
蔺莺时好奇地看着高台上的孙家家主,和他的儿子似乎是交代了几句,便急匆匆地离开。
少年作为今日的胜利者,第二场的比武在明天。
“明天?”蔺莺时把筷子还给了小婢女,惊讶道。
盛和风微微颔首:“确实,明天。比武一共有三场,每一日的胜利者,都将会在最后一日进行最终的比武。”
“而只有最后的几位胜利者......”盛和风露出一个势在必行的笑容,“才有机会入得了孙家的眼。”
少年非常准确地找歪了重点:“也就是说,我今天不用再上去和人打了是吗?”
盛和风:“......确实如此。”
他指了指不远处等候的另一位中年男人:“他是孙府的副管事。他负责落败武者们的奖品分发、以及胜利者们的住处安排。现在还不能离开孙家族地,咱们得在这待到三日后。”
他话音刚落,便见少年小小地欢呼了一声,跃到那管事身旁。
他们交谈了几句,那管事恭敬地弯了弯身,示意少年跟着他走。
盛和风见那少年走远,也借口找了个机会从场上走开。
他穿过一道道状若屏障的假山,用余光瞥了眼四周。
寂静无人。
他像是在这里驻足,被这园中的美景吸引住了一般,向着院中的活泉缓缓靠近。
盛和风伸手,将手中一个黑色的小布包放进了泉水中央假山顶端的孔洞内。
——布包里放着他从蔺莺时手中拿到的覆云花叶,和他探查到的一些孙家内情。
那少年在场上展露出的一些身法,确实有些棘手。不过,倒也并不构成太大威胁。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又在这花园中转了几圈,这才慢悠悠地背着手离开。
就在他转身消失在花园的刹那,有人行色匆匆地从后头来,小心翼翼地从假山上取出了那个小巧的布包揣在怀中,便往外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