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你一个公主还没有一个你口中的草民懂礼。
月雨恬喉头一哽,还想说什么,接受到了月懿不满的一眼,便满脸不屑地扭开了头去。
白不煅掂了掂手中触感熟悉的锻造锤,双眼快速地扫视着眼前堆积着的材料,很快挑了几块金属出来。
月雨恬见她挑了最普通的几种金属,又想说话,被月皇眼神制止,不得不暂时闭嘴了。
兰菱看着对面不远处那个女孩专注地盯着铁块看,然后一丝不苟地起火、调试温度,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眉眼稍稍柔和了些许。
白不煅的前奏准备时间很长,比起一般锻造师要长得多,光是盯着这些材料就盯了一盏茶功夫。
就在众人都要有些不耐之时,白不煅动作迅速地高高举起锻造锤,用力挥下——“当!”
“当当当——”
每一锤,每一下,锻造材料里的杂质就少一分,白不煅眼神专注而坚定,纤细的手臂毫不费力地抡起锻造锤,耳边猎猎生风。
这是第一次,白不煅在除白杜白虎以外的人面前进行锻造。
这不是兰菱第一次观摩锻造师锻造,却是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在锻造时能美得有多么惊心动魄。
小姑娘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锻造中去,耳际的汗、手臂的酸楚、炽热的炉火,这些都无法影响到她。
兰菱看着看着,仿佛跨越数千年看到了一个身影,正专注地打造着一柄体态锐利又凌厉的剑。
“当当当——”
现场的众人都没有出声,紧紧地看着白不煅的手翻飞。
“当!”
最后一锤定音,白不煅捋了捋湿漉漉的发丝,扬起白皙的小脸,不着痕迹地看向兰菱的方向:“器成。”
只见一柄长长的铁弓被白不煅拎在手里,上面的纹路简单大气,表面覆着一层金属的冷光。没有刻铭文,甚至没有制作弓弦,也没有精美的外表,白不煅冷静而淡然地看着高台上面目依旧淡定的皇帝。
“啪,啪啪,啪。”有一道散漫又不走心的掌声响起,兰菱歪着头,似乎很是随意地拍着手:“好。”
只有观察他仔细如白不煅才能看见,他眼底暗藏的光芒。看着看着,她忍不住抿唇轻轻一笑。
“的确是好。”月皇点头赞许,似乎有一点意外于她的天赋,“这弓,恐怕有百分之八十的完成度,朕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年轻的锻造师能有这般娴熟的……”
“不可能!”七公主月雨恬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打断了月皇的话,“她怎么可能,她才几岁?百分之八十,就靠那柄练习锤,不可能……”
月皇微微眯眼,淡淡道:“小七,莫要失礼。”
月雨恬能得月皇宠爱,靠的并不是盲目的任性撒娇,也是对月皇的性子有一定的把握。此时一听,她不由得娇躯微震,有些不可思议——月皇这是生气了?意识到这一点,她半晌嗫嚅了一下嘴唇,将满腔翻涌的妒忌咽下了肚子:“是,父皇。儿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看着月雨恬消失在众人视线里,白不煅面色不改,知道自己可以留下来配合兰菱的下一阶段计划了。
第14章 你不懂我的忧桑
“没想到啊,你的锻造术很厉害嘛。”齐玉乾在回到房中后,轻摇着玉扇,笑着对白不煅说。
白不煅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长公主为什么至今没有出嫁?”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齐玉乾悠哉游哉地倒一杯茶,意思一下询问了一下赵准,得到“我现在是侍卫”的回答后摇摇头,自顾自喝了起来,“你还真没问错人,这些小八卦,你也就能从我这打听一二了。”
“但是我凭什么告诉你?”
白不煅抿唇,想了想:“我可以给你钱。”
“你不是说你没钱吗?”
“我可以赚。”
“那我不干,我又不缺钱。”齐玉乾轻轻一挑嘴角,凑近白不煅,“不如我们来交换吧——你的锻造术,师承何处?”
“我的养父教我的。”白不煅的脑海里闪过白杜的模样,“他已经去世了。”
“……”意外的诚实啊。齐玉乾看着她那双干净得一览无遗的墨瞳,一肚子的问题竟问不出口了。
“……好吧。月国长公主爱的人,曾经的月国大将军,已经死了。”齐玉乾耸耸肩。
“?!”白不煅做出了一个高难度的表情,五官拧巴在一起,失落丧气又颓废:“哦,这样啊……”
齐玉乾:“……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白不煅:“你不会懂的。”
确实不是很懂!
“叩叩叩。”
忽然有一道敲门声响起,白不煅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猛地窜了起来,目光警惕:“谁?”
“我。”兰菱的声音懒洋洋地传了进来。
“啊!”听到是自己人,白不煅反而更慌了,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裙摆和胡乱挽起来的袖子,然后一路小跑过去开门。
齐玉乾一点也不意外兰菱的突然出现,摇着玉扇问赵准:“你说,这妞怎么就看上了兰菱那家伙呢?”
赵准木着脸:“不知道。”
门外,兰菱双手撑腰,看白不煅的眼神似乎什么都没变,只微微扬了扬下巴权当打了个招呼:“进去说。”
“啊,好的!”白不煅愣愣地点头,赶紧把人让进来,然后跟着他的大步伐一路小跑,“那个,你,你那边没有麻烦吧?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兰菱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白不煅听到他压低声音,似乎有些不耐地说了一句——“不要靠近我。”
他说的是现在走路不要靠他太近,还是指平常不要亲近他?白不煅来不及想,又紧紧跟了上去,就当刮了阵耳边风。
兰菱和他们说,接下来需要他们配合制造一起混乱,让他可以有时间去一趟月皇的御书房。
至于和谁配合,自然就是此时正在接受审问的华青姑娘了。
“我们去劫狱吗?”白不煅不懂就问,“她一个姑娘家,被关在地牢里,也太可怜了。”
“她说她没关系。”兰菱的剑又不知道哪里去了,此时的他双手垫在脑后,二郎腿高高翘起,好不悠闲自在。
白不煅认真脸:“她喜欢你,所以才不拒绝吧。”
“……”
齐玉乾嘴角抽搐:“白大明白,这话留在心里就好了。”
兰菱一脸莫名其妙:“她是我的师妹。”
“哦。”白不煅意义不明地点头,“那我们不劫狱,继续演戏?”
“与我无关,你们商定便好。”兰菱这样说,却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齐玉乾玉扇一合:“赵准,咱俩去看一看华姑娘的情况,顺便问一下她的意见吧。”
白不煅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两个离开,屋子里转瞬间就只剩下了她和兰菱,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了。
不安地揪紧了衣角,白不煅期期艾艾地开口了:“那个,那株莲花,你用来炼金了吗?”
“没有。”兰菱薄唇轻抿,“怎么,后悔给我了?”
“没有没有。”白不煅赶紧摇头,“我就随口问问。”
话题断了,接下来还有什么可以聊的吗?白不煅冥思苦想,却是兰菱先开了口。
“你的伤好了吗。”
“啊?”白不煅小心地看他一眼,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脖子看,马上意识到他说的是上次被他勒出来的於痕:“已经好了,不痛了。”
她这么说,兰菱却分明看到小姑娘脖子上还有一道深黑色的印记。
“接着。”
兰菱抛过来了一个小小的瓶子,里面装着一些漂亮的蓝色液体。入手的一刹那,白不煅几乎还能感受到瓶身上残留的温度,温温热热的。
“这是我炼制的祛疤药剂,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吧。”兰菱看到对面的小姑娘呆愣的表情,有些不耐烦地说。
“啊!谢谢你!”白不煅激动得站了起来,鞠了一躬。
兰菱:“……”
对面那位似乎耐心耗尽的剑灵起身就走,到了门口又想到了什么,回头瞅了她一眼:“喂,你的锻造术挺不错的。”
白不煅张大了嘴巴。
这次兰菱真的走了。
“他,他在夸我?!开心!”
房里没有人,没过一会儿,白不煅便按耐不住满心的躁动外出溜达了。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观月阁里的那座观月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