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蓝堂英随即脸上一红,反而更加想哭的样子了?
锥生零重新将视线转回那个老怪物身上。对于这样的老妖怪,锥生零不悦,更不屑。
忽然一条麻远似乎捕捉到了那不屑的笑容,视线一下子锁定了站在二层楼梯口的那抹耀眼银色。
一条麻远目光危险地看着锥生零,“是啊,锥生家的猎人也成了血族成员了。什么时候黑主学园夜间部连LevelD的人类吸血鬼也可以入读了?”
锥生零闻言,仿佛听到的是赞美而不是讽刺,展开了柔和的笑容,“黑主学园从来没有校规规定过‘入读夜间部的学生必须是贵族吸血鬼’吧,一条阁下。”
一条麻远直直盯着锥生零,“前一段时间,纯血家族的缥木,橙茉,菖藤,三家各有一位纯血之君遭到杀害,直接导致缥木纯血和橙茉纯血从世上消失了。杀害纯血种是大罪。”
锥生零忽然笑得更愉悦了,淡淡地说着,“您是在暗示,那三位纯血之君是猎人所杀?不过,这为什么要对我说?我只是出身锥生家,现在还不是猎人。”
“现在还不是”,多么暧昧的说辞。一条麻远灰蓝色的眼睛闪过杀意,夜间部一众贵族紧张起来。
普通贵族们虽然和锥生零说不上交情深,而且他还是个堕落中的人类吸血鬼,但终究是曾经一同生活过,相处下来发现人品还不错的同类,一条麻远的明显杀意让他们产生出不可忽视的不安。高级贵族们和锥生零的接触机会更多,发觉锥生零并不坏甚至人挺不错的他们更是在想:是不是该出手保护?
玖兰枢在想着,他是绝对不允许一条麻远伤害零的。那么,若是等一下真的动起手来,要用什么理由堵住一条麻远以及元老院的口。
一条麻远看着锥生零轻蔑地笑了一声,最终没有作出什么实际行动,随即在一条拓麻的引路下向月之寮招待客人的留宿寮走去。
当晚。
玖兰枢躺在寝室的沙发上,手持着一些资料报告心神并不集中。查看了一阵,似乎内容不如他预期,随便一扔任纸张飘落,然后又拿起了另一份文件,随意地开口:“如果我不说话,你打算一直站着吗?琉佳。”
寝室中静立着亚麻色长卷发的美丽少女,听到玖兰枢的话,脸上一红。
早园琉佳轻声说:“我还没有领受您的斥责。”
玖兰枢轻笑,“所以你是来‘讨骂’的吗?奇怪的女孩。”
早园琉佳的眼中是满满的对强者的向往憧憬,“枢大人是个温柔的人,我知道,您这么做,也是为了救英。”
玖兰枢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会变成那个结果,只是巧合罢了。”
早园琉佳径自收捡散落的纸张,有意无意靠近了玖兰枢:“最近您……好像没什么精神……”
玖兰枢模棱两可地随便应道,“唔。”
早园琉佳将收拾好的报告放到了桌面,慢慢来到沙发边缘倾身靠近。
“如果……”指甲轻轻划开自己颈侧的皮肤,新鲜温热的血液滴落在玖兰枢平静的脸上:“如果我的血……能成为您的养料的话……”
玖兰枢看着眼前的早园琉佳,这个女孩憧憬着强者的自己,玖兰枢是知道的。但是玖兰枢现在,实在没办法咽下别人的血。
“够了,琉佳。”玖兰枢声音温柔地说着,但早园琉佳依然几乎要哭出来:“不用担心,我很好。”
灰心丧气的早园琉佳离开了玖兰枢的房间,玖兰枢擦去脸上的血滴,轻轻叹气,伸手挡住了眼睛。玖兰枢现在咽不下任何部下奉献的鲜血。
血族是靠吸取仰慕爱慕着自己的人的鲜血来满足需求的,但只能满足身体的需求。血族心灵的渴望,只能由自己爱慕的人的鲜血来填满。若不曾爱上谁,血族可以活得很自在;一旦爱上了,贪婪的血族将不再愿意只满足身体的渴望。除了自己爱慕着的那个人的鲜血,谁的鲜血都是次品,劣品。
而且,成年的纯血种随着吸取鲜血,对方的感情会传过来。玖兰枢如今已经不愿意接受别人的爱慕,即使这个能力能自行控制是否使用,但他宁愿吞咽那没有感情,索然无味的血液锭剂。玖兰枢现在只渴求着一个人的血,他只渴望着锥生零的血,极端的渴望。
但是,玖兰枢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锥生零忽然筑起坚实的围墙,将自己拒绝得彻彻底底的。难道这就是他的最终决定?连机会都不愿意施舍吗?
而另一边,锥生零此刻独坐在床边,伸手按了按明明没有异样的眉心。
已经那么明显了,玖兰枢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的决定了吧?
锥生零皱起眉头,回想起昨日上午的情况。
在锥生零离开了玖兰枢的寝室,玖兰枢还在他的寝室中独自头痛的时候,回到自己寝室的锥生零也开始头痛,生理性的痛。
踏入自己寝室的一瞬间,锥生零毫无预兆地重重摔倒在了地上。血蔷薇跌出了数步之外,护身武器脱手,锥生零想取回,但他这时已经完全无法行动了。
头剧烈地痛,耳朵中有尖锐的耳鸣。仿佛被掏去了心脏,胸腔中的疼痛伴随剧烈的空虚感。脑中忽然开始涌起各种痛苦的记忆,循环地播放,剧烈的负面情绪淹没了理智,一瞬间锥生零有自我了断的冲动。同时另一种有别于肉体的疼痛在全身蔓延开来,仿佛剥皮抽筋,要将什么东西从身体中剥出来。
那是灵魂与身体发生了排斥剥离。
这剧烈的疼痛只有一瞬间,锥生零甚至来不及尖叫,左手尾戒立刻发出了耀眼的绿色光芒,身体刚刚还如山洪暴发的所有疼痛感瞬间消失得如同幻觉,甚至连气都没有喘一口。灵魂的惨烈暴动被彻底镇压下来,尾戒在光芒消失的同时,变成了浅绿色——原来那尾戒不是黑色的,那是深得像黑色的墨绿色。
他和初上一次的见面,初对锥生零说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你的灵魂不会缓慢地消亡,而是会在持续的稳定中,经历三次剧烈的排斥。在第三次排斥发生之后三天内彻底崩碎,从此不复存在。】
锥生零狼狈地爬起,捡起血蔷薇,背靠床柱坐在地上,伸手揉着此刻已经感觉不到抽痛的眉心。
在这时候出现第一次排斥了吗?还真是及时啊,及时地刹住了我所有想要任性放纵的念头。果然,救下一缕就已经是极限了吧?
锥生零在笑,笑自己居然还奢望某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这种情况,还敢赌吗?赢了是害人,输了是害己,有意义吗?
锥生零自嘲地低声笑着。
玖兰枢说对了一半,锥生零确实认为只要他不陷进去,或者趁他陷得不深的时候拒绝,等到自己消亡的时候他就不会太伤心。
但还有一半,锥生零害怕。
害怕自己陷进去,陷得太深,到即将失去的时候,他会因为太舍不得而忍受不了那个疼痛。
玖兰枢,我没有你认为的那么温柔,那么坚强,我也会自私,我也……怕痛……
锥生零忽然有些不敢置信地发现,一颗水滴从自己眼眶中跌出。身体颤抖起来,锥生零抬手捂住了眼,奋力地深呼吸压下暴动的情绪。
他现在已经很痛了,不愿意更痛,更不愿意别人和自己一起痛。
所以,对不起!
“哒。”
阳台一声轻响拉回了锥生零所有的思绪。
阳台厚重的帘子被挑开,黑色头发墨绿眼眸的男人走入了寝室。他微笑着,但表情已经算得上严肃了,他径直走到了床边。
熟悉的声音,带着熟悉的不正经笑意,“小零啊,你打算逃避吗?”
“初。”锥生零轻唤着,“我只是不想害人害己。”
初居高临下地笑着逼视锥生零,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视着他左手的浅绿色尾戒。他抬指点上尾戒,只一瞬间,绿芒闪过,尾戒重新变成极深的墨绿色。
初说:“我原本以为,你知道‘人生苦短’的话,就会懂得‘及时行乐’。结果……我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告诉你有关你灵魂的所有事情。你现在这么畏首畏尾,完全是在抽我耳光啊。”
锥生零不语,初更是无语。
明明爱得死去活来的了,你就不要再闹别扭浪费时间了好吗?你以为自己推开别人就是为别人好吗?隔壁那只高贵的天生纯血都被你刺激得颓成可怜巴巴的一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