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着嗓忍着气,说:“我改不了,你能改,把你那臭脾气改了。”
“……”
“一点礼貌也没有。”
沐央一瞬不瞬盯着他,“请慢走。”
宋漠咬着腮帮子,松掉门把,走了。
沐央回到家里,对着那一盘冰冷沙拉,一点食欲也没有,也提不起劲儿来收拾。
狗崽子们很闹腾,仿若下一秒就要越墙而出。
沐央倍感孤寂。
灿灿说的很对,男人都是笨蛋,宋漠学渣体质,只会更笨,得让他知道,她是臭脾气,死都不会改,要改也得他改。得让他知道,受过的罪吃过的苦她都记得,而且到死都不会忘记。
她从电视柜下面拿了一张废弃的A4纸,这一下笔,文思泉涌,洋洋洒洒很快把一页纸写满了。
再看了一遍,一个错别字也没有,一个活生生的渣滓形象跃然纸上。
家里没有信封,就着这股劲,她自己动手,用A4纸和胶水做了一个,写上了青芽庄的地址。
同城速递上门的时候,拿的是一个大的文件袋,把信装里头,给她确认了送件时间,超过晚上八点不派件,明天上午可以到青芽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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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早上,宋漠起早,亲自送宋寅去上学。
“哥,这一周能去露营了么,再不去天气冷了就不能去了。”
上一周宋漠整天黑着个脸,宋寅没去招惹他,昨天和沐央发微信,沐央说考虑回来住,他猜想,两人应该已经和好了。
宋漠不甚留心,“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那我约李睿凡了。”
“约。”
宋寅心情美了,放松了警惕,“哥,叫姐姐一起去吧,她睡车里,我们睡帐篷。”
宋漠斜了他一眼,“叫她去做什么,一帮毛小孩,谁愿意跟你们玩。”
“……她去了可以给我们做饭吃,我们没有一个会做饭的,到时候吃什么啊?”
宋漠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齿缝挤出两个字:“吃屎。”
宋寅默默把视线转移到车窗外。
除了电视里的情情爱爱,宋寅只见识过这他哥和沐央这一场真人恋爱,腻腻歪歪又吵吵闹闹,简直太复杂了,他选择闭嘴。
到了学校门口,宋漠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等学校大门关上,才拨打了一个电话。
“沈校长,我是宋漠,我来接您去喝早茶。”
没一会儿,沈阅铭出现在校门口,门卫和他打招呼,他颔首一下,视线落到路对面那辆黑色越野上。
他敲了敲车窗,车窗徐徐降了下来。
宋漠面上带笑,“沈校长,不好意思,不请自来,您再忙,喝杯茶的时间总该有的。”
沈阅铭点头,“有,不辛苦你接来送往的,附近有个茶室,走路过去就行。”
“这么早,怕是没开门吧。”
“不碍事,我老友开的,我这儿有钥匙。”
“那辛苦您了。”
两人到了那一家茶庄,果然大门紧锁着,沈阅铭拿钥匙开了门,亲自烧水,到货架边挑选茶叶。
“喝普洱吧,脾胃虚寒的人不要空腹喝,你吃过早餐了吗?”
“我吃过了,您随意。”
沈阅铭两鬓斑白,但精神不错,一边泡茶一边笑道:“普洱暖胃,天气凉了,喝这个正好。”
宋漠端起来小茶杯,抿了一口,一股醇厚的陈香,入口绵甜。
“这茶挺好。”
你来我往寒暄了几句,宋漠把茶杯放下,两手在大腿上摩挲两个来回,“沈校长,咱们平时走得不近,但您是衡哥的亲叔叔,就跟我叔是一个样的,有什么话我就不拐着弯说了。”
“当初我的确怀疑过,那车祸是冲着我爸跟他老婆去的,后来怎么找都找不到仇人,不怕你笑话,我爸那人脾气直,但是人大方,别人恨不起他来。”
沈阅铭点头,“你爸的事情我也很难过,他人我没见过,也听过一些,乐善好施,是个好人。这事儿我也有责任,王启仁不是我招进去的,但也是经过我默许,当初没想到能出这么大的事情。”
宋漠抬手拦住他,“您别说了,查也查过,您没事儿就是没事儿。”
他话音一转,“就是最近,我买了一个电视节目的版权,就是我和衡哥上的那节目,买回来一看,我自己都不敢信,里头竟然有那小丫头的镜头。”
沈阅铭不动声色,问:“哪个小丫头?”
“王宜园,那会儿才六七岁的样子,还流鼻涕虫呢,跟衡哥道别,拉着小手依依不舍的,我寻思这可巧了。”
沈阅铭神色一动,“都是一个村里的,倒也不稀奇。”
宋漠点头,“就是巧,我寻思这要是这播出去,估计我都得火。”
沈阅铭又给他倒了一杯茶,“你买这版权很贵吧?”
宋漠伸手,从他手里拿过茶壶,“我来,不便宜,那一期九十分钟,花了我两百六十万。”
沈阅铭拍拍膝盖,“两百六十万,是不便宜。”
宋漠嘿嘿笑了两声,给他续上茶,“本来想买回来压箱底,给子孙后代留个念想,这两天想想又不值当,要是有人想买,我卖了算了。”
秋末的早晨,空气寂寥,就算茶香四溢,也驱散不掉一室的沉闷。
茶凉了,沈阅铭没再端起来。
“宋漠,你刚才说把我当亲叔,咱也不见外,你先别卖,这事儿才平息下来,要是被有心人翻出来,对知衡影响不好。”
宋漠扯嘴笑,“我也想过这个,不单单对衡哥,对您对七中都有影响,所以才来找您商量。”
一壶的普洱茶没喝一半,两人心思各异,沈阅铭屁股没离开梨花椅,听着宋漠闲扯,一直把一壶茶喝完了,才提出要回学校开会。
“我耽误您了。”
“不耽误,时间正好。”
-
宋漠站在玻璃幕墙里,把一根烟抽完,也平息不了心中的燥火。
他掐灭了烟头,给沐央打电话。
还是没接。
没关系,不接电话他有办法找到她,通过科教频道的座机,他加上了颜筱萌的微信。
颜筱萌还是那个老实孩子,一听是他,忙不迭说,刚才她们出外勤,沐央被钉子划到手了,自己打的去医院打破伤风了。
宋漠问了哪个医院,拿上外套下了楼。
正赶上下班时间,前面塞得死死的,手机导航里一条红线,好死不死,有辆车跟得太近,没把握好,撞了他车屁股。
那人知道那车有多贵,再看宋漠一张黑脸,更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给他赔不是,问他能不能报保险。
宋漠给了他一个死亡眼神,闷不吭声回了车里。
按照这个速度,到医院沐央也该走了,这么一想,他更火了,偏偏那臭脾气还把定位给关了。
这一次,她接了电话。
“在哪儿?”
“路上。”
“到了医院乖乖在那儿等我,今晚沈知衡叫我们去吃饭。”
“……你先过去吧,把地址发给我,打了针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你不怕?”
“不怕。”
宋漠懒洋洋道:“破伤风要先皮试的。”
那一头安静了。
他闲散笑,像是逮到了什么好事儿,“这么大岁数,护士比你还小,你敢哭试试。”
那一头缓缓吸气声,“我不去了。”
“不去?你先搜搜得破伤风的人是怎么死的。”
☆、情书
沐央曾经被皮试弄哭过,是她的黑历史之一,那一次是扁桃体发炎,她妈不在家,宋漠陪她上医院,皮试的时候她没有心理准备,没想到一下子就被扎出了眼泪,差点就自己拔针了。
这件事,被宋漠当成了笑话,能笑一整年的那种。
这么多年,被皮试支配的恐惧一直被放大,以至于皮试在她看来,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但是就算被扎死了,她也不想让宋漠过来。
寄出那封信之后,她越想越后悔,越想越羞愧,再回想那些话,就像一个中二少年在天桥上嘶吼: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
她想象宋漠看到这封信的样子,他站在二楼阳台往下看,中二少年变成了她,她仰着头冲他怒吼:你他妈伤害了我,还他妈一笑而过!你就是个屎骚浪贱!
画面太美,实在有违她高冷的形象,要不是今天有重要的工作,她就请假去青芽庄拦截那封速递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