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侍卫:“……我确实是。文房四宝,是你娘写药方的?”
“不是,我娘识字不多,是我紫姨用的。”
竟然不识字?
不过转念一想,易卿如果没撒谎,自己在这里长大,能活下来都不错了,能识字才是怪事。
只是这般,她如何替人治病的?
想到她滴溜溜转的眼神,萧侍卫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女人,不会是坑蒙拐骗的庸医,不,假大夫吧。
医巫不分家,这女人不会装神婆给人乱开药吧。
虽然到目前为止,除了胎记这件事情,他几乎找不到她的破绽,但是他就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女人,很不老实,胆子又大,没什么她不敢做的。
第6章 萧畋
包子似乎看穿了他的怀疑,骄傲地昂首道:“我娘是神医,不识字也是神医。”
萧侍卫又不动声色地问了包子一些问题,摸清了母子两人的日常。
原来是靠着行医养家糊口,她一个女人,带个孩子,也是不容易;易家他清楚,不会送银子来的。
为了生存而不得已为之,只要没有害人性命,萧侍卫觉得大概也能体谅。
“你不想问问我萧将军的事情吗?”萧侍卫问,“我可以告诉你。”
包子摇摇头:“不想。我说的就是我想的。”
“开饭了!包子来摆碗筷!”易卿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来了。”包子从椅子上跳下来,掀开帘子跑出去,然后又回来探头进来和萧侍卫说,“你自便。对了,先去洗手吧,我娘最讨厌别人吃饭不洗手。”
萧侍卫也不用人帮忙,自己在院子里找了盆打水洗手,看着小包子摆放碗筷,紫苏上菜,而易卿则在摘围裙,不经意地扶着鬓角掉落的头发。
她一身素缟,却难掩身形窈窕,面容娇艳。
她说她二十岁了,孩子都已经四岁半,可是看起来却像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便让人眼前一亮。
桌上的菜简单却又充满家常气息,萧侍卫看着,似乎他从来没有这样吃过饭。
“小门小户,不讲分席,将就着吃吧。”易卿没好气地道,自己已经拿起筷子给包子夹红烧肉。
萧侍卫在她身边坐下,有些拘谨。
紫苏给他端上一碗面条,上面卧着两个荷包蛋并一把青菜,看起来十分寻常,然后吃起来却发现,面条筋道,面汤鲜美。
红烧肉入口即化,又香又软,萧侍卫把自己这面吃得都空了才有些不好意思。
易卿自己似乎一口没吃呢。
“再来一碗面。”萧侍卫道。
易卿:“……没了。”
她给他上面,已经用了家里最大的海碗,简直像盆一样。一个人吃了三个人的量,还要再来一碗?
养不起了啊!
萧侍卫有些窘迫。
“你将就一下,锅里还有红烧肉,你吃碗肉垫垫行吗?”易卿好脾气地商量。
不管怎么说,人家给了银子,要求管饱不过分。
可是她懒得做,所以就得好脾气。
萧侍卫内心:甚合我意。
“那就这样吧。”他勉为其难道。
易卿把剩下的红烧肉全都添到他碗里,恨恨地道:“腻死你。”
结果萧侍卫吃完还意犹未尽。
易卿惊呆了,包子也惊呆了。
他从来不知道,男人这么能吃。
萧侍卫对包子道:“在军中的时候,我一顿可以吃八碗米饭。”
包子对他顿时充满了崇拜。
易卿扶额,儿子,你崇拜一个饭桶干什么?
紫苏把碗洗了,然后带着包子去上课。
“去哪里?”
“隔壁村有位老先生,很有学识,包子每旬逢初二、十二、二十二便去请教学问。”易卿道。
说这话的时候,她正在西厢房的书桌前画着在萧侍卫看起来是“鬼画符”的东西。
易卿心里盘算着要把书桌搬出去,不过再想萧侍卫大概也就呆几天,不值得忙活了。
她在琢磨新方子,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自己认得就行。
“对了,萧侍卫,你叫什么名字?”易卿忽然想起这个问题,“你是萧将军的远房亲戚还是有功被赐姓?”
萧侍卫从笔架上拿起一支狼毫,“啪——”,断了。
易卿:“……”
这是三十文钱啊!听个响儿就没了?
她不由怒目相视:“三十文!”
萧侍卫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怪不得如此差劲。”
“将来谁嫁给你惨了,得被你把腰折断。”易卿没好气地道,把自己手中的笔递给他,“仔细点用!”
萧侍卫脸红了红,而易卿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开车了。
萧侍卫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这是我的名字。”他把纸推到易卿面前。
易卿仔细辨认了一下,忽而惊喜,这些她竟然都认识,对一个半文盲来说,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萧田文?”
这个名字好,通俗易懂,又不会发生刚写完名字别人已经交卷的惨剧。
就是这小甜文,和这个不会笑的男人,好像不太契合。
“萧畋!畋!”萧侍卫咬牙切齿地道。
他自认为很能沉住气,可是遇到这样的女人,真是吃受不住。
“小甜甜?这么甜?”易卿哈哈大笑,“那我叫布兰妮吧。”
萧畋虽然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还是下意识地反唇相讥:“烂泥扶不上墙?”
易卿:“哼!”
第7章 污点
一抬袖子,易卿才发现孝衣上竟然沾染了墨迹。
果然不能穿白衣服。
“我回去换衣服!”
一会儿,易卿穿着家常的桃红夹袄,下身一条白绫裙出来,在院子里坐着小杌子翻检药材。
“你没说,当年你去离城做什么?”萧畋站在西厢房门口看着易卿问。
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而且是有力“证明”,所以易卿坦白道:“你认识齐王吗?”
“认识。”
齐王楚宁,是当今圣上的七皇弟,母妃当年是先帝最为宠爱的皇贵妃,外家显赫,只可惜天生孱弱,一直在京郊静养。
谁知道在皇上夺位时,这位挺身而出,力挺皇上,助皇上成功登基。
皇上也没有吝啬,封他齐王,又允许他留在京城,可谓恩宠有加,萧畋自然也知道。
“我那时候不知道他的身份,只听说他身体不好,遍寻名医,就壮着胆子去了。”易卿道。
“胆子太大了。”
“胆子不大,难道要等死?”易卿道,“我来到庄子的时候十二岁。十二岁的姑娘,长得还算过得去,多少双眼睛盯着?”
所以当时她也是为了避险,直接去揭了求医的榜单。
“齐王的药方中缺一味药材,需要在开花时候蹲守,花期比昙花长不了多少。所以我去了离城。”
然后她做到了,得了齐王的千两赏银。
楚宁……想起这个人,易卿嘴角露出笑意。
亦正亦邪,邪佞难测,不过易卿并不讨厌他。
楚宁是想纳她的,但是被易卿拒绝后也不恼火,放言她早晚还要要跟他,见了她照旧笑嘻嘻,还让人照拂她,也帮助她保守秘密。
所以易卿想,如果今日败露,她只能去做楚宁的小老婆了。
楚宁是她的退路之一,虽然并不是最好的,但是也不至于是万丈深渊。
没想到,萧畋第一反应竟然是:“你怎么学的医术?”
看看看,来了吧。
易卿有前身记忆,所以并不愁,从容道:“我娘从前一味拘着我,我虽然表面听话,内里却桀骜。于是经常到门口晃悠,有机会就偷跑出去,后来无意中救了个老乞丐,跟他学了一些医术。”
老乞丐,你去找吧,找得到算你赢。
萧畋倒是没有质疑,道:“你胆子大看起来是从娘胎里带来的。那你和萧将军又是怎么回事?”
“就那么回事。”易卿道,“我在等花开,等来了他。然后我救了他,他却非礼了我,就这样。”
“不可能!”萧畋断然道,脸已经拉了下来。
“他不是故意的,当时意志不甚清醒,或许把我当成了别人。”
“绝无可能,萧将军身边没有任何女人。”
易卿愣住了。
这世界,还有这么洁身自好的男人?
萧靖寒比她还大几岁啊。
“连个通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