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轰隆的惊雷闷声劈下,远方的白色闪电顷刻间将大地点亮。
卧室里点着一盏香薰灯,柔和的光亮充斥着这个空间。床上的人睡得并不踏实,每一声闷响,都让她眉间的焦灼加深,垂放在一侧的手指已在不自觉中紧紧抓住被角。
又是这个梦——
那个仓皇逃出来的夜晚,也是这样的暴雨倾盆。
彻骨的水流浇灌了她的全身,却无法驱散半点灼热。豁开的伤口被坚硬的石块摩挲,剧痛之下,她的理智正在被蚕食,被剥离。那感受却完完全全凌驾于痛觉之上,成了摧毁她最后一丝底线的利刃。
也不知道那柔软的触感是何时到来的。
她仿佛是渴水的鱼到了汪洋,终于得到一线生机,去凑近,去回应,去纠缠,这成了一种本能。朦胧中她听见了难以抑制的声音,另一层更浓郁的冲击却将她的片刻清明顶的粉碎。
“轰隆——!”
洛知意猛地睁眼,顿了两秒钟便掀开了被子下床,没有任何犹豫地将窗帘拉开——
楼下,那小尾巴还在。
雨夜中,庭院里都点了灯,让她透湿的身躯照的固执。
洛知意几乎能看到,那些伤口在雨水的冲刷下成了血水,落在石子路上。
但那人一声不吭。
兴许还是疼得厉害,她伸出舌头来,像动物一样给自己的掌心处被三角钉扎得皮开肉绽的地方舔伤。刚一碰上去,她浑身便抖了抖,沉默地将手放下了。
之后便挨着门口的最后一级台阶,慢慢地蜷缩了起来。
洛知意又“唰”地一下将窗帘给拉实了。
她下楼去了厨房。
灯光随着她的步子亮起,直到灯火通明。洛知意给自己倒了杯酒,摇了几圈,冰块叮咣响。
她随意一望,便看到门口放着把长柄伞。
洛知意收回目光,将酒杯砸在了桌上,冰块都震碎了一颗,迅速地融化了。
她打开手机,早已经是拨打电话的画面。
拨通后,二世祖睡得迷迷糊糊,气若游丝:“喂……”
“来我家,叫上秦锦。”洛知意的声音顿时把季盈川吓清醒了,“买点小孩儿衣服过来。”
“喂?喂?!”没等季盈川问出一个字,那边早挂断了。
安静的长柄伞被白皙修长的手拿起,撑开,之后才开的门。
夏夜的暴雨早就带走了炎热,凉意丝丝袭来。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噼啪的响,可想而知落在人身上该多疼。
拿着伞的人步子很轻,在台阶上站定。
伞面朝下慢慢倾斜,将蜷缩成一团的少女护住,拿伞人白皙的皮肤上却开始坠落雨滴,酒红吊带裙上氤开湿意。
洛知意见到少女抬头。
雨水冲刷了她脸上的脏污,刹那间的茫然驱散了她的戾气,将黑眸中的那股干净显露的彻底,漂亮的很惊人。
果真是张带着稚气的脸。
“以后,你就叫江稚。”洛知意在心底叹一声,身后的门大开着,室内温暖明亮的光线铺了一路,她偏了偏身体,声音很低,“进来,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最终我们洛总还是将小尾巴带回家了呀~
本文二世祖就是我们洛总很好的朋友,一个小聒噪,自己会有cp。
感谢大家的留言支持,我现在马上去洛总银行卡里偷点钱出来给你们发!红!包!(嘘)
洛总:嗯?
摇某人:orz给大佬点烟
第3章
秦锦娴熟的输了密码进门时,电视里正在放动物世界。
可爱的小幼狮在草丛里翻滚嬉戏,像软萌无害的大猫。
洛知意捏着遥控器,面无表情的靠在沙发上。
“人呢?”秦锦将自己拎着的箱子打开,哗啦一下蹦出许多小孩衣服。
从零岁到十二岁的都有。
她在路上已经听季盈川绘声绘色的讲述了洛知意是如何在生日上收了个特殊的礼物,刚往前走几步,差点没吓一跳——
洛知意的脚边蜷缩着个小姑娘,双脚屈曲侧放,下巴抵在膝盖上。就是那浑身的伤看得令人心惊,身上都破破烂烂的,湿透了不说,还脏,混着鲜血一起将底下那张洛知意花了好几十万定制的地毯染得乱七八糟。
小姑娘脸色涨红,情况并不乐观,应该是发高烧了,已经挨着洛知意的脚边睡着。
秦锦看出来洛知意心情不大好。
也是,洛知意不喜欢脏,更不喜欢有人靠她太近。
别墅里没有其他的佣人。
洛知意不喜欢自己的空间里有别人,所以晚上十点后所有的佣人都会离开别墅。与她一块长大的季盈川非常了解洛知意的性格,在长大后也自己买了套别墅搬了出来,不远,就在隔壁。
佣人住的也不远,都安排在了附近,方便洛知意随时要用人。
秦锦住的也不远,她是洛家的私人医生,同样是洛知意的好友。
洛家往上追溯几代,其实底子并不算很干净,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儿,有暴力冲突很正常,这些伤都要暗地里解决。即使到了现在,洛家能根基如此稳固,也是因为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有时行事时那股子戾气也没收敛。
老爷子现在不大露面,近年来越发慈眉善目,年轻的时候却雷厉风行,跺下脚京平市都要抖三抖。
洛知意的父母属温和派,倒是洛知意作风最像老爷子年轻时的狠劲儿,也最受宠爱。
“……先上药。”洛知意的手上还是拿着那杯酒,只不过冰块都化完了。看着被染脏的地毯,她现在正在怀疑自己将这小尾巴带回来的正确性。
秦锦连坐都没坐下,扫了一眼那小东西表示很为难。
伤倒不是致命伤,就是太多,裂口很长,多处需要缝合。
而且小姑娘就这样在洛知意脚边睡着,感觉没法挪地方。
门被人“叮咣”一声打开,季盈川从外面满身湿意地跳进来,“小宝贝们我来了!”
秦锦立马嗅到那味道:“什么味儿?季盈川,你又泡小明星去了。这香水儿真腻人。”
“秦医生,你有意见?小明星娇软甜又可人谁不爱。”季盈川啧一声,凑近的时候秦锦嫌弃的往边上挪了两步,季盈川就看到洛知意的脚下,“我去,小野人怎么伤又多了。”
洛知意将酒杯往桌上一放,耳朵里听到她俩的声音就觉得吵,干脆把电视声音调大了,“她有名字。”
季盈川张大嘴巴啊一声:“什么?听不见。”
洛知意把电视关了,坐在沙发上冷淡的往上瞥了眼。
季盈川立马打个哆嗦,陪笑道:“突然不耳聋了,什么名儿?”
洛知意看着脚边的人,心情有点复杂,皱眉:“江稚。”
她的声音不大,正昏睡着的人听到这两个字,却如同是本能反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在看到面前还站着两个不认识的人时,江稚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警惕起来,背脊也微微地弓着。
“太脏了。”洛知意看向秦锦,“给她洗澡。”
季盈川心疼的看着地毯:“岂止是脏,你这地毯还要吗?不要给我,我把这一块剪了还能用。”
那些伤口边上还混着碎砂砾,尘土,确实需要清洗后才能更好的上药,只是秦锦能感觉到这小孩对自己的敌意特别强烈。就算是发着高烧,她也能做出这样的防御动作,果真如同季盈川告诉她的——不能当人看,就是个未曾驯化的动物。除了长了个人的模样,难怪江家不要。
秦锦只能试探性地往江稚走了一步。
后者的背弓得更紧了,手掌贴地,纤瘦的手指微微弯曲,嗓子里发出了一声低吼。
“……”秦锦只能往后退了两步,“我觉得她好像是想吃了我。”
季盈川幸灾乐祸地笑,她早在宴会上见识过,所以知道只要有洛知意在就镇得住,“得了吧你,就你身上那消毒水味儿,没人想吃。”
秦锦不想搭理她。
这么凶恶的小孩儿,居然能那么温顺的趴在洛知意的脚边熟睡。
或许——
“江稚。”洛知意又开口,眼中已经逐渐不耐,吊带裙的丝滑材质勾勒出她漂亮的身体曲线,“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她说话的时候音调已经降下去了,褐眸中的情绪分明。江稚抬头望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好像听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警惕的动作渐渐地缓下来。和之前面对秦锦时展露出来的表情完全不同,这小孩对洛知意的语气十分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