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快乐日(4)

高家不发难,郑家也不着急表态,原以为捕风捉影的闲话闹几天能消停,偏有人不肯罢休。

丁思真想起诉,为孩子也为自己,知道很难但她必须这么做。

千番算计下来,还是低估了高门大户的连坐效应,在岭南,谁敢得罪郑家,更何况背后还带着事不关己的高家。

没人敢接这桩案子,这事发酵了俩月,愈演愈烈,只剩下为人唏嘘的难看。

郑老夫人找到了蒋家。

她与蒋芊仅是茶园会寒暄一二的交情,并不亲厚反而能开这个口。

要消停这场闹剧,不外乎成全和死心,成全丁思真的一场诉讼,败了,也能彻底灭了她的妄想和痴心。

郑家缺一个让丁思真合理败诉的律师,而蒋芊,需要一个乖乖听话的孙女。

大家族的女孩子,想摆脱家庭束缚的很多,但真正着手去做并且做到了的,只蒋楚一人。

她打小就一门心思的怪,心里拿准了主意就没二话,做就对了。

高考后,蒋楚听长辈安排选了商科,一入校开始筹备转系,这都是瞒着家里暗中操作的。

等一切已成定局,她都已经在法学大楼混得风生水起。

另辟蹊径非要去做律师这事,全家上下没人点头,当然,他们支持与否对蒋楚的影响并不大。

他们越是不看好她偏要混出个样出来。

毕业后直接家也不回,在师兄的事务所里挂了名,一边偷师一边攒经验。

蒋家也为难过,没折腾出什么水花,到最后就是俩字,没辙。

在外这些年也不是白瞎的,尽顾着扩充人脉了,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多了去,虽不是过命的情谊,也能在各个圈子混个脸熟了。

蒋楚对自己充满把握并且时刻保持清醒。

她很清楚,只有做到“不靠家里也能办成一件事”,才有资格谈什么“自由选择想要的人生”。

都这么自我了,怎么偏偏绕不开蒋芊这座五指山呢。

原因特别简单并且粗暴,就一个字,钱。

庸俗到底又无奈至极,怎么办呢,她可太穷了。

去浮城开事务所,是蒋芊点头给她拨的款。

她不是会在节骨眼上犯蠢的脑子,该收就收,该欠还得欠。

///

老宅管家给蒋楚去了电话。

私人手机,办公机,事务所电话全打了个遍,甚至还给助理留了言,这要搁古代估计飞鸽传书也能来一套。

岭南也不是远在天边,又吵闹了好些日子,她多少有点耳闻。

职位敏感再撞上那个无人敢接的案子,大约也猜到了老太太是什么意思,这才三催四请地不应付。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还真就磨蹭了半月,避无可避只得去了。

老太太忙啊,搁家里安分等了她半月,那脸都快拉到地下了,蒋楚大包小包的补品孝敬都没让她缓了色。

蒋芊最见不得她这不着调又不着家的样子,骂得还少啊,又实在拿她没办法。

多看一眼都嫌烦,索性单刀直入:“郑家那件官司你去接。”

“我不。”蒋楚闭眼拒绝,都不带犹豫的。

名门大少爷的风流韵事,原配郁郁而终,小三变着法上位,现在又爆出私生子流落他乡急于认祖归宗的套路。

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家族艳史她真的一点都不想沾惹,更何况,事件男女主还是郑瞿徽的亲爸和小妈。

蒋芊横了她一眼:“你接了,欠我的钱就一笔勾销。”

忽然间,低垂的双眸蓦地睁圆了,而后眯了眯,那双变窄的小眯眼里放着光,贼亮贼亮。

这招果然管用,屡试不爽。

“能谈了?”嗬,整个一财迷,也不知随了谁。

蒋楚在心里鼓掌叫好,小老太太真上道啊,她又可以了,但面上还得收着点儿。

佯装出一副十分勉强的口吻:“哎,那……谈呗。”

小丫头片子最会拿乔,蒋芊被她气笑了,伸手掐了把那越来越薄的下巴肉,啐道:“你还不乐意了。”

蒋楚见好就收,嬉皮笑脸地搂着老太太的胳膊一个劲地摇。

“我给你带了熹榀斋的脆皮鸭子,点名让大师傅亲手片的,每一口都嫩得流油,肥而不腻,保准你喜欢。”

那小嘴跟塞了蜜糖似的叨叨个没完了,还挺甜。

老太太轻哼了一声。

蒋楚:“他们都管着不让你吃,就我惦记你好这一口,奶奶,我才是最疼你。”

得了便宜还卖乖,蒋芊没好气地拍了她胳膊一下:“小姑娘家家的跑去当什么律师,满嘴跑火车。”

又回到这个敏感话题,蒋楚识相地闭麦,脑子活泛着想扯个什么强行扭转一番。

还没等到她开口,小老太又出幺蛾子了。

“你三表姑前儿个来家里了,赵家的小儿子好像是回国了,直说想见你呢。”

蒋楚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谁啊。”

“小时候你们还玩过家家呢,天天手拉手不舍得放,多亲啊。”

那时候她还没这么怪,又软又萌很是乖巧,蒋芊回忆起当初,再一看眼前这尊,连连叹气。

都是五谷杂粮养出来的孩子,怎么偏她独树一帜的不按常理出牌。

“行行行,记起来了。”蒋楚连忙打住,顺口胡诌。

“他们留洋镀过金的大多看不起我们本地大学的,谈不到一块去,见也白见。”

蒋芊知道她存着什么心思,也听她妈妈说过几句,什么工作才是她一生的追求,结婚生子没想过。

哼,大言不惭,她要敢有那些个不结婚单过一辈子的歪风邪气,趁早打住。

真到了那天,何止是本钱,利息都得叫她补齐了。

老太太是越想越气啊,哼哼着往前走,面冷心不顺,只盼着熹榀斋的脆皮鸭子来救一救。

欠揍

郑家的官司确实棘手,却也不是完全没得打,只是老太太抛出的诱饵太大,让蒋楚不由得多了层顾虑。

开事务所那笔钱对蒋芊而言不算什么,但在蒋楚这儿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经济难题。

说免就免确实很诱人,想点头答应和害怕其中猫腻各占一半。

蒋芊铺了两条路,大致意思为:官司赢了,岭南城中商业区最奢华的写字楼任她选楼层,只当是奶奶送的祝贺礼;官司输了,也没事,不过是关了浮城的小律所乖乖回家当她的蒋家小姐。

这笔买卖赢了血赚,输了也有退路,左右都不亏。

在老人家眼里,她风里来雨里去这些年,远不如养尊处优地在家过舒服日子,何必折腾。

蒋楚确实心动了。

这么多年老太太都没松口,当年拨款也是拗不过她而不得不妥协的权宜之计,要说心甘情愿,她都不信。

而现在呢,若是赢了,以老太太的名义亲自支持她开律所,这无疑是对全世界宣称,她蒋楚在这场破了世俗之见的翻身仗终于大获全胜。

她太想要这份认可了,从记事起,从渴望摆脱家庭背景起,从预备脱掉“蒋小姐”这顶高帽起。

也就差那么一点点,那句“行”已经从嗓子眼蹦出来了,被大脑阻止了。

还好,理智还在。

出去闯荡几年,这丫头心思弯绕了许多,迟疑着不敢应也算是有长进。

蒋芊端起青花小盏抿了一口,眼角的皱纹深深浅浅,笑得雍容沉雅:“还考虑呢。”

老太太的淡定让蒋楚蹙眉不展,确实考虑了,也就是眨眼间。

她一贯果断,不会浪费时间在犹豫不决上,只是,不免好奇:“您就这么肯定我会输?”

她初出茅庐也算小有成绩,奶奶应该不会如此低看自己,那么,只剩另一种可能,这案子毫无胜算可言。

茶盏落定,佣人拿着擦手的帕子上前,厨娘也来通报过一回了,人都齐了就等着老太太落座呢。

蒋芊点点头,起身往餐厅走,路过蒋楚身边时停了脚步。

她笑呵呵地拉过孙女的手,一同牵着往外走,嘴里也是轻松愉悦:“胡说,我可盼着你能赢呢。”

连鼓励都是稳操胜券的口吻,嗬,这可不像是真心盼她赢的。

按郑家的意思,外头那私生子绝不可能是郑家血脉;再退一万步讲,若真是,郑家也有千万种办法将他变成不是。

得了这份保证,老太太底气十足,只要唬得蒋楚一口应下即可。

她是拿准了自家孙女逆水行舟的犟脾气,轻易激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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