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副驾驶座显然不符合承载规律,过分拥挤。
女人瘦窄的背脊对着挡风玻璃,那姿势,像是坐着又像是跪着,一时难辨。
男人轻皱着眉头,一只手闲散搭在车窗上,另一只手很“规矩”地扶着某人的腰,满脸的正经,坐怀不乱,大约就是这个样子。
天窗开了一半,地库里白光四起的亮将车内氛围烘托得愈发静谧幽黯,说旖旎多了,说冷落也不全对。
总之,古里古怪。
蒋楚对天发誓,她一开始真没想在这儿干什么。
只是一开始……
郑瞿徽有多无耻呢,手被他牵了一路,到地库又端出那副正人君子的架子。
车还没停稳呢,他例行公事来了句:“送到了,那我回了。”
说罢就要下车,车门都开了半扇。
什么招不用,偏要玩欲擒故纵。
蒋楚不惯他,熄了火解开安全带,抓着他的衣领子借力一跨,整套动作连贯稳当,她可真是熟能生巧了。
“砰”一声振荡,车门关了。
口口声声要走的人半点挣扎都没有,还很贴心地伸了伸腿让她坐得更舒服点。
蒋楚忍下翻白眼的冲动,“受害者演上瘾了?”
她居高临下,质问里多了层压人的气势。
郑瞿徽抬眸,眉心一展往座椅里靠了靠。
“哦?我以为我就是呢。”仍是不咸不淡的口吻。
岭南的风刮得正烈,鸠占鹊巢,现当下谁不心疼他这个名正言顺的长房大少爷,说受害都是轻了。
装!
蒋楚就这么静看着他,半晌过去了也没个转圜的余地,仍是扭捏作态一张脸。
都说做生意的人锱铢必较,他这还没赚钱呢就先被吝啬鬼附了身,够小气的。
懒得废话了,大约也知道辩不赢,谁让她先算计人呢,哄呗。
她轻眨着眼,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影,翕动间就换了意思。俯身捧起他的脸,柔软的唇贴在额头,循序落下……
蒋楚喜欢用这种方式吻他,蜻蜓点水,敷衍里参杂着一点点认真。
才从谈判桌上回来,穿着一身干练得体的OL套装,有制服诱惑那味儿了。修身的衬裙堆到腰间,指尖轻点攀爬滑进男人衣摆。
“就这么沉不住气。”郑瞿徽挑眉反问,以为她还能再狡辩几个来回,白长了一张利嘴。
破天荒的,被挑衅了的人并不计较,水润的眸子懒懒睨了他一眼就作罢了。
凑上去在他的下巴咬了一口,“究竟是谁沉不住气。”她稍一动,身下那人刹时紧绷起来。
郑瞿徽换了张面孔,先前的正气凛然褪去,弯了唇角,浑身散着勾人的痞气,像极了十七八岁时的混账。好整以暇地往上托了托,她装着内行实际压根就没找对位置,这下子才算真的合适。
他控制着她的后脑勺,吻她,极其用力的那种方式,与其扯什么柔情和爱意,更像泄愤。
蒋楚被他吃得热了好几度,嘴唇麻麻的嘟起,应该是肿了。
说不清喜欢与否,但凡跟郑瞿徽有关的一切,她的容忍度就开始往两极化分裂,宽宏大量和斤斤计较。
今晚,好像是前者。
两月不见,他嘴上技术进步何止一星半点。
不怪蒋楚胡思乱想。
出国前的那一晚,郑瞿徽个狗东西啃了她一身青紫牙印,再一对比当下,高下立见。
他上哪儿学的温吞可人缠绵悱恻。
蒋楚得承认,她非常不爽。
虽说郑瞿徽并不是谁的所有物,但她莫名其妙衍生出一种二手回收的无端搪塞。
好了,她自动自发转换成斤斤计较模式。
指甲挠着肩胛的硬肉,一道道分辨不清的红,还不解恨,她低头猛一口咬住男人的后劲肉。
是下了重口,男人闷哼一声。
烧人的灼热感散了大半,他抬眸,迎上她无端炸裂的坏脾气。
小打小闹还不至于让他动气,更何况,她气死人的本事远不止于此。
“你被用过了!”蒋楚气急败坏的一句吼,郑瞿徽的好情绪全tm见了鬼。
男人低眉浅笑,那眸色更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与之相反的,周遭的空气离奇冷却,涌动着未知肃杀。
与她的无理取闹不同,他的轻言细语像是二月的春风。
“蒋楚,你找练呢是吧。”细细分辨,没听出和煦。
情绪
事后清醒。
发丝浸湿的女人无力地倚在男人胸膛,西装外套披在肩上,恰到好处地遮住了无尽春光。
画面荒淫无度,不知是他有意还是她没力气,就这么不说再见地耗着。
一般这时候,煞风景的人总是她。
“我到家了。”音色夹杂着沙砾,说得慵懒无意,更像是反话。
郑瞿徽“嗯”了一声,他记得这一趟目的是送她回来。
漫不经心地应声后,圈在腰间的臂弯紧了紧,不过是图个嘴快。
幽谧的车厢多了一抹突兀,她的手机亮了,紧接着短促而不耐的振动频率,是被冷落许久的忿忿不平。
来电显示,清晰可见三个字:董运来。
视若无睹了片刻依旧嚣闹,怀里的人有了动静。
腰肢的肌理在掌心游弋,她伸出手去,外套滑落,露出大半裸背,细腻的白色入目柔软,消瘦的肩骨随之滚动。
只一霎分神,香软温润只剩下淡淡余热,郑瞿徽偏头望去,裙摆放下,她穿好了衬衣,弓着身子摸索着不知被踢去哪儿的高跟鞋。
电话接通,开了免提,陌生的男声从听筒里溢出来,并不避讳。
她总能同时兼顾许多事。
男人颔首,薄唇轻抿,像是在思索,轮廓线条在忽明忽暗的微弱视觉里愈发朗硬。
“到浮城了?”董运来的声音极具悲剧效果,呼之欲出的沧桑。
或许是刚经历了一场人间真实,蒋楚无端端起了恻隐之心。
“嗯。”一反常态的低语温柔。
“你人呢?事务所还要不要了。”以下犯上的质问。
他怕不是压抑疯了吧,蒋楚想着,到底是给了句准话:“明天。”
“嘭”的闷响,车身浑然一震。
副驾驶空了,座椅调整到原来的位置,西服外套倒扣在在椅背上,恍惚如旧。
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蒋楚回神,半听半分心,却懒得追问先前空白。
“很晚了。”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半阖的眼眸塞了倦色,言语只剩懒散。
董运来果然没了声。
蒋楚:“明天到了办公室说。”
他这个电话不为抱怨,应是拿不定注意的大事才不顾时间找她商量。
怪只怪蒋楚此刻确实分身乏术,听什么都是云里雾里。
电话静了半晌,董运来不信了,将信将疑地试探:“蒋楚?”
她还是六亲不认,手起刀落,一天奔波三个城市的工作狂吗。
“嘟嘟——”没有答案。
回应他的是一串快节奏的断线忙音。
落地,车门关上,利落程度不比他逊色。
靠在另一侧的男人回眸,白色的烟身燃燃灭灭,半透的丝线纠缠着余烬的暧昧,几缕一袅的曼妙。
弹指间,烟灰断了半截。
他看着她,妆发规整,西服套装得体服帖,除了些许褶皱看不出其他凌乱,只不过……
目光落到包臀的窄裙上,脑海里挡不住的妖冶靡丽,男人几不可见地眯起了眼,垂眸暗忖,片刻后收回了视线。
蒋楚:“你怎么回。”
“走回去。”漫不经心地搭腔,说走便真走了,脚步落在半米开外。
“车给你用吧。”蒋楚将车钥匙抛给他。
那钥匙对准了男人的后脑勺,分不出好心还是偷袭,偏偏郑瞿徽连后面都长了眼睛,接得稳准狠。
他低头看着掌心,眉眼就笑开了,“你闹呢。”
轻蔑,讽刺,是玩世不恭的调调。
蒋楚往前走了几步,男人眼底的冷意就更分明了。
好赖不分,他这是哪门子的情绪化。
烟蒂在指腹间碾轧变形,屈指弹落翻腾了半圈,弃如敝履。
冰凉的车钥匙卡在胸前的沟,男人凑近,掌心控住纤细的后颈,将她重新画好的唇色咬出了界。
“我住哪儿,你不早查得一清二楚了么,蒋律师。”
舌尖被吮吸得微微发麻,涣散的眸光聚了又飘,她难得语塞,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占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