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苍(56)

作者:走走停停啊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她是说不出来的,她点着头表示着同意,心思都在他的手上。他却还不够,补充着:“无论何时,都在我身边,不许离我而去。”

不去、不去。她忙着附和他,看他渐渐放开手,她才松了口气。

她悄悄退后些,重新躺回枕上,才想起,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再深想,还是别提这茬了,省得再闹起来,不是他的对手。

闹过一阵,他渐渐平息下来,忽然转头问她:“先时听你说起,从没看到过夜晚的星辰,是么?”

嗯,对啊,她的眼睛入了夜视物不清,别说天上的星星,就是眼前一丈远都难看清。不过她想现在好了,经过师叔的新方子,她觉得比先时强多了,也许再过两日,她能试着看看夜晚的星空。从前他们在书庐的露台上观星,其实也不过是她听竹栖和竹游讲给她罢了;她此时兴奋的想着,以后就再也不必这么麻烦了吧。

重霄却说:“不必等以后,我看你现在,目力就不错,今晚就看看星星吧。”

今晚!未缓思忖了一秒,她记得今晚阴天,外面冷风阵阵呢……

他凝神专心预备了一会儿,继而抬手拂过他们眼前的帐顶。他拂过之处,变幻出云海星河来,一望无际深不见底,有忽明忽暗的星点渐渐明晰又渐渐熄灭,仿佛床帐和屋顶同时破了洞,直延伸到天外去。

未缓真的第一次看清暗夜里的星空,她忍不住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没探到。转头来看见他解释:“这是幻境,不在这里,是离这里很远的另一片天。”

这真是,与竹栖他们描述给她的大不相同啊,这夜色里的星辰似在眼前又远在天外,会让人心缭乱……

她收回手来,顺势放在他掌心里,写着:真美。

“你若喜欢,我随时幻化给你看。”他贴上她双唇,亲昵的说着。他想,这世上所有的美好,他都愿意呈给她,好让她从此以后不论为了什么,都离不开他。

第五十七章 学画?★

“殿下,”春蝠从后院走出来,夜色里她神色木然,“里面预备好了。”

温殊途坐在灯下看一册不知名的经卷,他面色清雅,微微颔首,眼皮动了动,低沉道:“处理干净了么?”。

春蝠点点头:“殿下放心,秋蟾姐姐亲自动手,一向做得很利落。”

他没再回应,春蝠默然退到门外去。

竹游回来的这几天,得偿所愿的跟着大师父在篇遇殿后的樟树林里修习术法。大师父从前讲究弟子们要先修性,再修术,轻易不肯教授弟子们术法的。此时手把手的教竹游一人,却忽然发现,这惯常偷奸耍滑的小六,从前总觉得他浮躁有余,沉稳不足,真的入得门来,倒是有模有样,一点就通。

未缓转到后廊上,正看到大师父翘着脚在树荫里自斟自饮的喝一壶酽茶,竹游尚未选到趁手的法器,手里是一节青皮竹棒,他一招一式自顾自的练习,身上短袍已湿了后背,也并没发现不远处有人在看他。

重霄来时站在未缓身后,大师父远远看见,起身示意,竹游才回身来望了一眼,看见是未缓,咧开嘴照常露出个狡黠的笑容,还一如既往的挑挑眉。

未缓瞧着忍不住要笑,眼中余光瞥到身旁的神君正转头来看她,她也转头来望着他,看见他正问着:“你笑什么?”

未缓扫了一眼树林里的竹游,想说:“是他先笑的……”抬起手要写时,忽然觉得他眼中似乎不大高兴,谨慎的迟疑一会儿,又悄悄放下了手。

再看他时,他已腾身飞出了石栏,自竹游背后旋身而过,没想到竹游瞬时之间并不怯战,他应速极快,反手以竹棒相侵,甚至欲上前一步,被重霄徒手格在一臂之外。难得的能和神君对上三招,重霄回身退到大师父茶桌边,不禁点头赞许:“反应极好,可造之材。”

大师父千年不露的好脸色,笑吟吟,向竹游提醒:“还不谢过神君,你刚刚过不去的那几招,神君已亲身指点你了。”

竹游才省过神而来,自己挥手试了试,果然,他跑上前来,向重霄致谢,一抬头,也露出个同样狡黠的笑容。

重霄满意的袖手走回廊下来,边走近边向未缓道:“来,在客师父请我们去一趟,我们已经耽搁了。”

未缓含笑跟过去,仰起脸,眼中问着他:师叔找我们做什么?

他伸手把她拉在身侧,特地转头来让她看清,说:“他说有功课要教你,你趁着此时好好想想,欠下什么学业在他那里?”

欠下的功课?未缓在心里迅速盘算一遍,并没有呀,从前师叔说她不甚精通的科目,她后来几年里十分上心,也渐渐追上来了,怎么还有呢?

待见到师叔时,她难免有些惴惴。上楼往在客的小书房去,师叔窗边长案旁站着。

重霄松了手,示意她自己走过去,他则扭身闲适的坐在茶桌边,抬手倒起茶来,同时看到她幽幽的回望了自己一眼。

“缓儿来,”师叔铺开纸墨,招手叫她近前,“你这画画的技法实在拙劣了些,今日起替你补上这一课,省得再动笔时,被你自家人取笑。”

自家人!未缓蹙眉看着,她倒真是有了个自家人,可惜这自家人的胳膊肘看来并不向着她。如今内外被人盯着,嗯,真是好境遇。师叔从前不是说,这绘画之能也看天资,天资不高便难有突破,实在不能就罢了么?如今怎么又改口……

她悄悄转头看看那边喝茶的人,他洋洋自得的坐着,融在一片秋阳里。

师叔说教她画山景,先落墨画出两处高低略差的山峰,不久又连在一处,未缓在旁恭恭敬敬的看着,及至他画完,原来是一处海岛,落景处似乎在海滩,海面上远远飘着一座相对出峰的岛屿,不知是否是远景的缘故,那海岛似乎半沉没状态,一大半已淹在海水里。

接着,未缓便应客师叔的要求,每日午后都准时来学画。她站在长案旁俯身攥着笔。同在一间房里,茶桌边是重霄和师叔两人相对坐着喝茶,他们神态清逸,谈笑风生,有时也窃窃私语。

未缓看着一点夕照的光,射在手边宣纸上,抬头想着,也许,她有点多余……

大概是为了怕她生厌,客师叔每五天,换一副图景给她;然而虽是说换个画样子,但其实未缓看得出,还是那一处海岛,不过换了个方向而已,仍是一处远景。

她像初开蒙的小童一样,日日勤勉的俯身在画纸前不能自拔。有时她觉得画得尚可的,师叔总是神色微吟的表示不怎么样,还需练习;更有甚时,重霄也会慢悠悠站在一旁点评,叫她再接再励。

她只好诚恳的接受众人的恶评,谦虚的等明日再来。

其实她不知道,重霄和在客经过几次商议,还是觉得,与其等别人告诉她“她是谁”,不如还是由他们来说的好。哪怕是一件既成的事实,不同的人说出来也还是不同的。

在客说:“若等她哥哥告诉她,那恐怕,便只剩下仇恨和死亡了。”

重霄同意在客的意见,她确是该知道真相,然而那真相里,也不该只有血腥和杀戮。

他有一天忽然想起来,猜测着问在客:“不知在客师父知情与否?当年我父亲与员丘氏王族是否相识?”他有此疑问,是因为他父亲当年接到密旨却称病不出,他那时年少,还在苍梧之野学艺,并不知道事实究竟几何。

在客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这真是一段久远的故事,他需得认真回忆一番,末了向重霄点头道:“老神尊与缓儿的父王是相识的。”

他看到重霄眼中微晃,一只手放上桌面来。

在客面色幽微,他说了一点当年的事,“你大概也听说过瀛洲滩一战吧,老神尊战退之时,正是员峤离瀛洲最近的时候,员丘王曾施以援手,助其退出归墟,保全实力。所以老神尊与缓儿的父王曾有往来。不知你是否见过你父亲的一幅藏画,画的一处山海图景,画卷上有苍山不断,只在一角有一点海岛的影子,那画的正是当年退出归墟之时,回望员峤山的景象。”

这副藏画,重霄怔住了,他当然见过的,挂在英醍殿的内殿里。他同时想起就在不久前,他曾带她去过,他还陪她在那画前看了许久的,原来她看的竟是她自己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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