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只以为自己与师尊投缘。因此成了师尊千年来的第一个徒弟。也是为了她，才收了朝辞做第二个徒弟。
但是当她在那间寒室中见到那样的祁晏止时，便再也不敢这样认为了。
祁晏止如果那么在意朝辞，为什么还要将他的道骨给自己？
更何况朝辞死后，师尊便与她断了关系，其后更是没有一个好脸。
高位上的人，渐渐走下台阶。
“其实本座以前，也想过这个问题。”
他缓缓走到容雅身前：“好在，这个问题并不难解。”
“容雅啊容雅，你的灵魂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他说。
灵魂这方面的事情，旁人看不出异样，却很难瞒过苍迟。
这个世界没有轮回，魂体数量也并非恒定。它们就是伴随着肉身形成而形成，随着肉身消亡而消亡。只有特别强大的个体，才有可能脱离灵魂存在于其他媒介上。
但是容雅不一样。
她的灵魂是被强行聚拢的。
这说明，“容雅”并非是她唯一的人生，她应该还有另外一段人生。
这样一想，倒都通了。容雅第一次见到祁晏止时也才十二岁，要说与祁晏止有很深的渊源……那也并不合理。若是容雅的前世有，那祁晏止为她在虚无领找齐残魂——也是容雅运气好，还真的能找齐。祁晏止也不像苍迟一样对灵体有这么深的造诣，事实上这个世界在灵体上有造诣的人还真的是很少很少。他不知道如何给容雅重塑肉身，只能送她去转世。寻找最合适她的肉身。
这样说起来，朝辞也不是祁晏止为了容雅害死的唯一一个人了。
至少还要包括容雅如今这具肉身的真正的主人。
这具身体倒是适合容雅，可惜又有致命的缺陷。祁晏止只能特地从魔域来到灵域，替代祁晏诀。然后又收下朝辞……
“什、什么意思？”容雅声音微颤地问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苍迟的意思，而如今苍迟的样子也令她惧怕。
明明从前她与苍迟那么亲近……她从未想过还有这一天。
“别害怕，这是好事。”苍迟笑道。
“你本身或许跟祁晏止真的没有关系，但是你前世有。”苍迟说。
“前世？”容雅瞪大眼睛。
“你的灵魂是被人强行聚拢的，虽然与这具肉身的契合度很高，但并非全然契合。这说明你并非这具肉身的原主人。而你却没有在成为‘容雅’之前的任何记忆，这还不够说明吗？”苍迟慢慢地说道。
容雅也并非傻子，苍迟这样说完后，她也顿时明白了过来。
“所以……”她还是不懂苍迟为什么要将她找回来，专门说这些。
“所以，你想不想恢复前世的记忆？”苍迟终于说了他真正的目的。
他略一振袖，宽大的衣袖上暗绣着银色的云龙，转身望着殿外，道：“祁晏止可以对现在的你一刀两断，可不代表他会对恢复了前世记忆的你一刀两断。”
容雅似乎明白了苍迟的意思，她近乎悚然地转身望着苍迟：“尊上！”
他想要将自己扔到魔域去！可灵修在魔域根本无法长时间生存，她会被魔气侵蚀而死的！
“你想的没错。”祁晏止说，“你恢复了记忆后，便去魔域。放心，融了混沌灵体的五行道体本就适应魔域，灵魔双修，或许还能助你证道。”
但是这对容雅来说却并不是一个更加轻松的选择。
灵魔双修，她就会变成与祁晏止一样的半魔族，或许终身都无法再回到灵域。
这样的结局，比起被魔气侵蚀而死……又好到哪里去？
“如果我不同意会如何？”容雅说。
却见那人突然转身，向来都是温和带笑的俊美脸庞，此刻却冷得骇人。
——“那就死。”
第117章 倦鸟长鸣归巢何处（二十）
容雅恢复了记忆, 去了魔域。
她是合体期修士，在魔域也算是一方强者。又因为将体内的灵气逆转成了魔气，因此在魔域起初也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辗转了一段时间后, 她终于来到了重渊界, 求见祁晏止。
“你怎么来了。”祁晏止一见来人是容雅, 顿时蹙起了眉。
他并不愿意再见到容雅，尤其是在这当口。同时他也有些惊讶, 容雅一个灵修居然会跑到魔域。
但他也很快就想到其中关窍，又开口道：“你如今虽然能逆转灵魔二气, 但若待在魔域的时间过长, 魔气就会彻底改造你的筋脉肉身。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我回不去了。”容雅说, “苍迟如今在灵域一手遮天。他容不下我, 多次派人追杀我，我实在没有生路了, 才逃入魔域。”
“小兔子，你就再帮姐姐一次吧。”
起初祁晏止一直蹙眉, 压着不耐，但听到最后一句话时, 却神色一凝。
一千七百年前。
那只狐女总喜欢叫小半魔叫小兔子。因为小半魔总是自卑自己的红眼睛, 但狐女却哄说红红的像小兔子, 很可爱。
“我是大狐狸，你是小兔子！我们多般配！”
“但是狐狸不是吃兔子的吗？”小半魔歪头。
于是不算长的头发就被狐女一顿搓揉：“别拆我台！”
一千七百多年前的模样。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容雅：“你想起来了？”
“我被苍迟派人追杀, 有一次识海被重创濒死。挺过来后, 就想起来了。”容雅说着，看向祁晏止的神色中带着欣慰和高兴，“真好啊, 小晏。”
她没有撒谎。苍迟为了让她想起记忆，直接用了搜魂，挖掘出主人自己都忘记了的记忆。但这种方法过于残暴，将容雅的识海搅得一团乱，几乎等于重创。
“我死之前让你去魔域，其实我连魔域在哪儿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你去了魔域能不能过得好。只是等我死后，你在那儿必没有活路。我只能抱着一点点希望……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找到了，还有了现在。”
她笑中含泪，好像在一千七百年后，那只狐女真的复活了。
苍迟算计对了。祁晏止可以对容雅无情，但是却没有办法对那只狐女全然无视。
容雅和狐女，是不一样的。或许有了记忆的容雅与狐女还是不一样，但是至少她在提起这些往事时，祁晏止做不到不动容。
他被这只狐女救下性命，又相依为命数年。哪怕狐女濒死之际，也只惦记着他以后的生活。
识海重创……的确是有可能唤醒过去的记忆，不过……
他想到这，突然将神识探入了容雅的识海，随后脸色微微一变：“你的魂魄是强行聚合的，如今识海受到重创，再不治疗，便有魂体溃散的危险。”
容雅也杏眼微睁：“那该如何？”
“你先留下来，本座让人为你聚魂疗伤。”祁晏止说。
…………
朝辞变得越发沉默，祁晏止担忧他的状况，专门派了一些比较活泼的侍者婢女陪在他身边。
其中有个小魔女对朝辞格外亲近，一天到晚总凑到朝辞叽叽喳喳。朝辞偶尔也会应答几句，祁晏止见状，便也乐见其成。
“小公子，听说最近魔宫又来了个人类。还是个女人。”她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八卦，跑到朝辞面前说，“那灵修叫容雅，好像之前也是陛下在灵域收的徒弟。”
朝辞面上面无表情，心里却马上振奋了起来。
他对系统说：“多半是容雅了，这戏果然要多一个人唱才爽。”
朝辞的计划系统也不知道，他每次都是看着朝辞一次次在翻车的边缘最终又神奇地完美通关。久了就不习惯了，也不好奇：“哦，祝你早日收官。”
“快了快了。”朝辞笑道，“撑死也没多久了。”
“小公子，你怎么都不着急啊！你和陛下大婚在即，万一被那女灵修搅合了可怎么办？”小魔女看着朝辞无动于衷的表情都替他着急了。
陛下带来的这个小公子，她是顶顶喜欢的。唇红齿白，眼睛像猫儿一样玲珑好看。魔域里那儿见过这样子的人，她见到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难怪陛下要去灵域这么久，等她修为高了，她也要去灵域找一个像小公子这样的人类。
小魔女说了这件事的第二天，容雅便来了。
她的识海重创，就算是要治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的。毕竟涉及到识海方面都比较精细，粗暴大意不得。要慢慢治疗，至少也要温养半年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