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个老绿茶。
苏邈凑近杨氏,低声耳语,杨氏听罢,一记眼刀飞向苏昭昭。
苏昭昭心虚地低头。
“方才我经过梅苑,正巧看见柳二姑娘不慎脚滑落水,许是顾姑娘离得近,让柳姑娘误会了。”
柳诺吃惊地抬起头。
苏邈声音温雅却有力度,“顾姑娘笺上的诗,单凭落水两字,也不能断定是威胁之词,况且若柳姑娘误解成威胁之意,也该远离瑶池才是。”
苏邈轻描淡写的两句话,有如四两拨千斤,瞬间消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一旁的小姐女眷们听罢面面相觑,频频点头,瞧柳诺的眼神也变得鄙夷起来。明明是自己不慎落水,却诬陷他人,莫不是见顾姑娘年纪小好欺负。
杨氏借坡下驴,“即是如此,想必是一场误会,来人,送柳二姑娘回厢房休息片刻。”
柳诺面色潮红,显然不甘,还想再说些什么。
只见杨氏的眼神里没了往日对她的亲昵喜爱,只剩下厌烦不耐。顿时哑口无言,紧紧咬唇,任由丫鬟扶着离开。
这一步棋,是她走急了。当苏邈静静站在梅苑外时,柳诺就已经发现,本以为自己落水,他定会现身相救。
次次她被人欺负,苏邈次次都会及时出现,她以为这次也不例外。
柳诺清冷的眸中闪过戾色,顾时宁为什么要来提醒她,为什么要帮她挡那个丫鬟,明明欺辱过她那么多次,如今却在这里当什么好人?
杨氏遣散了众人,唯独留下顾时宁。
老太太看她的眼神和蔼,枯瘦的双手握住顾时宁的手,笑眯眯地说:“真是个识大体的孩子。”
眼前的反转太快,顾时宁一脸迷茫,苏邈为什么要帮她?柳诺为什么要害她?
这和原书的剧情相差的也太远了吧,苏邈这位兄弟你知道你老婆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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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邈路过熙攘喧闹的瑶池。
一眼就看见了找婆子讨酒喝的顾时宁,梳着双髻,粉嫩的袄裙,衬得肤色白皙透嫩,两颊有淡淡的红晕。
他本该绕路避嫌,却不知为何停留了许久。
周围突然响起慌乱的呼救声,女眷们乱作一团,小姑娘不知所措地站在池边。
他忍不住轻笑,怎么每次见她,都离不开有人落水。
苏邈示意随从,不紧不慢地开口,“去救人。”
他远远地将这一场闹剧尽收眼底,凭他对自家妹妹的了解,从昭昭的一个眼神就看出有问题。
趁着大家慌乱救人时,他将撞上顾时宁的丫鬟提来审问,果然不出几句便全招了。
顾时宁与昭昭一向要好,之前两人就没少明里暗里的排挤柳诺,每次都得他出面收拾烂摊子。
怎么这次顾时宁却一反常态,帮起了柳诺,真是如她自己所说,知道错了?
难得顾时宁学乖了不惹事,还是帮帮她吧。别打击了小姑娘做好人的积极性,苏邈想。
柳二小姐也是古怪,当弱者当上瘾了,没被欺负成自己也要跳下水,真是逗死他了。
幸好是她自己跳下的水,要是真被昭昭的丫鬟推下水,怕是连他也得搭进去。
☆、第五章
最近倒霉的事一件一件,接连不断,顾时宁思来想去,得去去晦气。
一大早,天还未亮就随顾夫人上山求神拜佛。
顾远山十五岁就上战场,手里鲜血无数,杀气极重,顾夫人每月初五都要前往寒山寺,为丈夫祈福祷告。
寒山寺坐落在三清山之上,已有百年的历史。寺庙被银杏树围起,翻黄银杏,层层叠叠,清幽安宁。
时宁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被顾夫人喊醒,“宁儿,娘要去找一禅师父,你拜完佛以后别乱跑。”
时宁点点头,跳下马车,取了三支香,沿着一座座庙宇虔诚的祷告参拜。
顾时宁埋头跪在蒲团上小声呢喃。
“弥勒菩萨保佑,顾长於会试考砸,仕途无望。”
“观世音菩萨保佑,顾长於会试考砸,仕途无望。”
“文曲星保佑,顾长於会试考砸,仕途无望。”
过了年顾长於便要参加春闱,迈上他的仕途之路,没记错的话,他被皇帝钦点了状元。
拜完寒山寺大大小小十几座佛堂,百余座佛像,顾时宁苦涩的笑了笑,要是真能实现就好了。
回到主殿,顾时宁跪在蒲团之上,手捧签筒,默念自己的名字,上下抖动签筒。
啪嗒——
掉掉出一根签,下下签,第四十九卦。
时宁默默将细细的竹签塞回签筒,抖动签筒,又掉出一根签,下下签,第四十九卦。
算了,我命由我不由天,顾时宁气呼呼的将签放到蒲团一边,继续求签。
一支顾将军的,一支顾夫人的,一支顾钰衡的,还有一支......
时宁犹豫再三,来都来了,给顾长於也求一根吧。
啪嗒——
上上签,第十二卦。
怎么刚才她就摇不出好签?
“小施主可要解签?”苍老低哑的声音传入耳中,在清净空旷的殿中显得格外悠长。
是一位面容和善的老和尚,手里持着念珠,洗得有些发白的僧袍干净整洁。
“有劳师父。”时宁双手恭敬地递上四根签。
老和尚走到角落的小桌旁,桌上摆着简单的笔墨纸砚,提笔写下签文。
“这条倒是好签,小施主是为家中兄弟所求?”
时宁接过签文,纸上写的是:
金榜以上题姓名,一切谋望皆顺风。
古镜重明光亮显,走失行人复又还。
看来佛祖是不打算理会她的许愿了。顾长於的签文还挺准。
时宁谢过师父,交了供奉,将签文一个个塞进刚刚求来的平安符,离开主殿。
一禅走到时宁跪过的蒲团边,目光投向静静躺在蒲团上的签,弯腰拾起,微不可闻的轻叹,“阿弥陀佛。”
寒山寺庙宇众多,顾时宁走了半天,也没有看见顾夫人,不知不觉越走越深,清幽的古寺□□,竟一个人也没有。
时宁正要原路返回,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她生前凄苦,遭人害死,心中必有怨恨,还望一禅大师替其超度。”
“阿弥陀佛,公子且安心。”
顾时宁在庭外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庭院里的二人。
听他们的对话,顾长於口中的她必然是阿招了,她这个杀死阿招的凶手还是不要出现刺激他好......
不料想,他们说完便径直走出庭院,正正撞上躲在银杏树后的时宁。
时宁面色一僵,扯了扯嘴角。
“小施主。”
顾时宁这才注意到,和顾长於一道的师父正是替她解签的老和尚。
“方才蒲团之上,小施主无意遗落一签,老衲正想去找小施主。”一禅从袖中取出一张签文。
时宁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她就是故意落下的,左右不是什么好签,还不如不解。
缘木求鱼事多难,虽不得鱼无害反。
若是行险弄巧地,事不遂心枉安排。
看吧,果然不是什么好签,说她干啥啥不成,要啥啥没有。
时宁草草瞟了一眼,将签文攥在手里,乖巧的双手合十,低头颔首,“谢谢师父。”
一禅师父不再多说,同顾长於点头示意,捧着精致的骨灰坛离开。
参天的银杏树下,铺满了小扇子一样的金黄叶子,顾长於一言不发,寒风掀起他的玄衣下摆,提花暗纹隐约可见。
时宁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想起刚才求的平安符,递到顾长於面前,“长於哥哥,这是时宁替你求的平安符,里面的签文很好,说哥哥能金榜题名,诸事随心呢。”
顾长於垂眸凝视未及他肩膀高的顾时宁,小小的一团,没精打采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地讨好他。
顾长於看向她的目光复杂难辨,过了许久才接过平安符。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手指不由一松,小小的黄色平安符,随飘落的银杏叶一起落在地上,沾满泥土。
顾时宁见他把平安符丢到地上,咬牙继续道:“我知道哥哥你还在因为阿招的事情生气,时宁真的知错了,只希望能好好弥补哥哥。”
如今她在将军府走哪都得要人陪着,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听见阿招的名字,顾长於正要弯腰捡起平安符的动作一顿,不再看她,冷冷道:“你要弥补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