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於不喜欢她这样看着他。
顾时宁扭过头,不再理他,自顾自地蹲在黑曜小小的墓冢前,慢慢清理周边的杂草。
顾长於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看着她动作。
墓冢上长出了一株杂乱无章的灌木,她双手将灌木拢在手里,想要将它拔出,但灌木的根扎得很深,怎么也拔不出来。
她的手紧紧攥住灌木,发泄一般地使出了全力,没想到灌木和她玩笑似得被轻易的连根拔起,顾时宁却用力过度,身体后倾,眼看就要跌倒在地上。
顾长於眼疾手快,迈步上前,膝盖顶在她的背上,将她的身体稳住。
顾时宁后背一僵,感受到他修长的腿紧贴在自己的背部,她一屁股坐在了他的一只脚上,顾长於的身形挺拔,小小的她整个人被罩在阴影里。
顾长於低下头,才发现灌木上的倒刺扎在顾时宁的手心,一滴一滴的血染红了绿叶,顺着褐色的枝干落下。
他面色一沉,伸手扣住她的胳膊,将人从地上拉起。
顾时宁下意识地挣脱,避之如蛇蝎。
不料扣住她手更加的紧,顾长於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漆黑的眼眸里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宁宁,你这样很不乖,不许再让自己受伤了,明白吗?”
顾时宁被迫和他对视,她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可我身上的伤疤都是拜你所赐,你想看看吗?”
顾长於的眸子瞬间变得暗沉无比,小姑娘带刺儿的挑衅言语像是绵针扎在他的心上。
他不想再看顾时宁满是恨意的眼眸,抬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抵在自己的肩膀上,像抱小孩似得将她抱起。
顾时宁坐在他精壮的手臂上,两只腿被分开跨在他的腰间,他的侧脸蹭着她的发梢,鼻翼间传来淡淡雅雅的浅香。
“放我下来!”她觉得这个姿势屈辱,扭着腰想要挣扎。
耳畔传来男人极轻的声音,“想见顾钰衡就听话些。”
听到顾钰衡的名字,她立刻静下来,着急地质问:“你说什么?你把顾钰衡怎么样了?”
顾长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时漫不经心地说:“抱住我。”
顾时宁呼吸一滞,不甘不愿地伸出双手圈住男人精细有力的腰身。
顾长於就这样抱着她,一路走回船里。
舰船向北行驶,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往歧国都城的方向去。
歧国一举拿下邑国都城,邑国早已名存实亡,剩下的便是清剿逃往南方的邑国皇族和朝廷余孽。
顾时宁在这艘船里待了许多天,顾长於一点也没亏待她,好吃好喝供着。
顾长於每日只有在饭点才会出现在她的房间,看着她乖乖地把饭菜吃的一点不剩。
顾时宁鼓着腮帮子,狼吞虎咽地咽下最后一口米饭,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顾长於满意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细语地说:“宁宁真乖。”像极了在喂养一只听话的小狗。
他倾身靠近,指腹在她温软的唇瓣间摩挲,蹭掉她嘴边不慎沾上的米粒儿,“怎么的越来越瘦了,明儿起多吃一碗饭罢。”
顾时宁乖乖地开口:“好。”
顾长於盯着她的脸,小姑娘现在真的很乖很乖,乖的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
她的眼眸始终冰冷透彻,他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一般疼痛难忍。
顾长於沉默着将她吃干净的碗筷收好,端着托盘很快离开。
顾时宁不动声色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房门被外面守着的侍卫轻轻阖上。
转头顾时宁捂着嘴冲到吊窗前,对着船外波涛汹涌的海浪,剧烈的呕吐,将刚才吃进肚里的食物全吐了个精光。
顾时宁晕船晕的严重,吃什么吐什么,整日里的面色苍白,虚弱无力,只是她从没有当着顾长於的面吐过。
从邑都回歧国,最快的便是水路,她等不急,想要立刻回到都城,确认顾钰衡的平安。
不过舰船并未如预期一直全速前进,而是在燕州停留了片刻。
顾时宁坐在吊窗旁,只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
顾长於站在码头前,远处跑来一位披着红色斗篷的姑娘,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温暖明丽,她的姿容冶艳,举手投足处处风情。
那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苏昭昭直直地扑进顾长於的怀里,双手环抱住他的腰,仰着脸冲他笑得很甜。
顾时宁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看,胃里泛酸,忍不住干呕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鼓励师小姐姐们的不弃之恩,今日flag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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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苏昭昭挽起顾长於的手,随他一起走进船舱里。
很快舰船扬起风帆,继续航行,带着湿气的腥臭海风扑面而来,顾时宁怔怔地盯着远处展翅高飞的海鸥,自由洒脱,盘旋然后不见。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顾长於果然没有来,而是由一位绿衣的丫鬟送来的饭食。
小丫鬟不情不愿,将碗筷碰的叮当响,看她的眼神也极不友好。
“顾长於呢?”顾时宁轻描淡写地问。
小丫鬟轻哼一声,语气极冲地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直呼顾大人的名讳?”
顾时宁放下手里的筷子,抬起眼皮静静看她,不怒反笑,“你觉得我算什么东西?”
丫鬟并不认识顾时宁,亦不知她的复杂身份,只知道顾大人将她从湖心岛一路抱了回来,姿势暧昧狎弄。
这女人的长相妖媚,眸若秋波,紧紧贴着她家大人的胸膛,身姿娇软宛若无骨,当真一副狐媚腥子样,光见着就让人恶心。
她听其他的丫鬟侍从闲聊,知道这个女人原来是跟着那个亡国的灵帝凌屿的,凌屿出逃才被丢下,也不知她家大人是怎么受了这女人的蛊惑,竟然把别人不要的东西带了回来。
顾是宁似笑非笑地看她,让丫鬟没来由的不快,她的眼神鄙夷,不屑地说:“不过是只破鞋,有什么可得意的。”
这时的海浪翻涌剧烈,船身极为晃荡,顾时宁脸色变得很难看。
小丫鬟以为自己占了上风,继续咄咄逼人道:“顾大人对你不过是图个新鲜,晋阳郡主已经上船,郡主她心善人好,又和顾大人有婚约,未来是名正言顺的丞相夫人。我要是你,早一头扎进海里淹死了,省的脏了郡主的眼。”
平日里她们这些伺候相爷的丫鬟,受了苏昭昭许多的好处,小丫鬟自是替苏昭昭打抱不平。
顾时宁也不知把话听进去多少,再也忍不住,大步冲到窗边,胃里翻涌着难以忍受的恶心,将刚才吃进肚里的食物一股脑儿又吐了出去。
小丫鬟看着她吐出来的污秽,倒极了胃口,麻利地将碗筷收好,翻了一个白眼,转身离开。
等到胃里的内容被彻底清空,顾时宁抬手擦了擦唇瓣,翻起的浪花溅在她的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小丫鬟捧着托盘走在回廊里,正在替晋阳郡主愤愤不平,骂骂咧咧地喃喃自语,“真是不要脸的贱货。”她情绪激烈,没有注意到前方的人,迎面撞上了缓步而来的正主。
苏昭昭眼熟这个丫鬟,笑容温和,平易近人地问道:“你方才在说谁,怎么惹得你这样生气?”
小丫鬟没想到在这里碰见郡主,眼神闪躲犹疑,她忖度片刻,苏昭昭是未来的丞相夫人,是相府后院的女主人,若是此时巴结上郡主,她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
于是她咬了咬牙,一五一十地将事情交代出来。
小丫鬟每说一句,苏昭昭的脸就白一分,她的手握紧成拳,脑子里完全想象不出一向清风霁月,冷淡凉薄的顾长於,是如何旁若无人抱着一个女子上船的,还藏在她的眼皮底下。
嫉妒的火星在她内心荒芜的草原里蹿起,很快燃成了熊熊烈火。
“那女人在哪里?”苏昭昭冷冷问。
小丫鬟心里暗喜,领着苏昭昭去了船仓尾,方才顾时宁云淡风轻的样子让她很不痛快,如今晋阳郡主出马,定不会叫那女人好过。
顾时宁半个身子探在船外,双腿伸出窗檐,赤着脚悬在空中晃荡,海水打湿了她的衣裙下摆,好像随时就要跳进一望无际的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