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时染笑着说行,说他也是我的学弟,问我为什么不宠宠他。露出的虎牙尖儿很稚气,我别开头,不去看他的笑脸。
成片出乎意料的好,果然人像摄影最重要的是模特,我们三个坐在草地上,到真有几分奢侈品广告片的意味。
陈艾希兴奋得不行,抱着说有一张很绝。
我去看,那张照片像是不经意拍到的,我坐树荫下,闭眼扬着脖子,斑驳的阳光碎片落了一身,楚时染坐在不远处,正在看我。
这张构图和光影以及模特表现都堪称完美。
连楚邀月这种见多了大片的摄影师都夸了陈艾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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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邀月正在指点陈艾希摄影,楚时染倒了一杯苹果醋递给我。
我接过,喝了一口。
他在我身边坐下,仰头灌了一大口矿泉水,喉结滚动,他偏过头来问我要不要考虑考虑他。
我沉默了一会,说我还要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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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走出一段感情,必须要靠新的一段感情。
我从前不愿意随大流,现在却有些松动了。楚时染的确是风流,但我也不是不能去玩玩。
如果一开始就不抱任何多余的想法,能享受到恋爱刺激甜蜜的体验,怎么样都不亏吧。
当初那个说要认真谈恋爱的人好像被日日重复的工作寂寞消磨掉了。我太久没有体会到心跳加快的感觉了,现在急需一点新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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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为什么不立刻答应楚时染呢?
第30章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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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野餐之后楚时染约了我好几次我都没空,不是我故意推脱,我这个礼拜确实忙飞了。
我们公司中了一个大标,当时去投标完全没报希望的,所以只派了一个小团队去混眼熟。
谁都没想到竟然能中。
我们这个资历尚浅规模不大的公司竟然能中?!
经理连夜抽调骨干,拉了一个全新的项目组,由我做组长,吩咐我放下手头工作,全部精力放在这个项目上。
这个项目够我们吃一年,做好了,就是天上掉馅饼;做砸了,就是破产倒闭清算。
之前投标的方案自然是不能用了,我马不停蹄去安排人手,讨论主题,昏天暗地了一周,勉强搞出了一个可以见人的初步方案去见甲方。
到了约定好的那天,我换了身西装,洗了把脸,就往订好的酒店餐厅跑,在出租车上还要抓紧时间看方案,熟悉巩固。
大约是上天故意为难人,晚高峰撞上大暴雨,我们在路上堵了快四十分钟。我坐在座位上心急如焚,心飞到了酒店,人还困在马路上动弹不得,心道这个项目真真是要折掉我半条命。
谁能想到一语成谶。
我们赶到酒店时已经迟了一个快小时。我从业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失误,这让我尤为难堪。刚刚小跑了一路,裤腿肩膀全湿了,头发拿餐巾纸胡乱擦了擦,敲门时腿肚子都在抖。
“柳老师,没事吧。”我的助理小曹一脸担忧。
“没事。”我揩了揩额头不存在的汗,其实心里也没底。
推开门,我刚打算鞠躬道歉,腹稿打了三百遍,看到主位上坐的人后,呼吸一窒,愣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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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正许久未见的严昱承。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西装,端坐在椅子上,灯光从头顶打下,让他的眼窝尤为深邃,勾勒出刀削斧凿一般的线条。
此刻,他正一脸不耐,身边坐着的几人在窃窃私语。
严昱承看向我,目光冷淡疏离。
不说话,便给人极大的压力。
这些年,他如严叔叔所愿,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领导者。我在他身上几乎找不到一点当初的影子了。
“柳老师。”小曹拽拽我衣角在我身后小声地提醒。
我方才反应过来,连忙送上名片,“鄙人是xx景观设计的设计总监,柳小墙。很抱歉耽误了贵司的时间,我们愿意承担一切损失。”
“柳小墙。”严昱承一动不动,表情也是波澜不惊,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名片,玩味地念着我的名字。
严昱承什么都没做,但柳小墙三个字仿佛在他的嘴里被囫囵咀嚼了一遍,我头皮发麻,举着名片的手快要支撑不住地发抖。
“我不打算看一个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做的方案,叫你们公司换一个人来吧。”严昱承语气淡淡,给我轻易判下了死刑。
我浑身泻了力,把名片放回口袋,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六年过去,他早就不是什么小王子或者小少爷了,他是掌管整个严氏集团的,
严总。
我第一次体会到他的强势,像一座险峻的高山,嶙峋陡峭,望而生畏。
六年,虽然我也在不停地走,可是,他走得却比我快多了,转眼到了我看都看不到的高度。
人与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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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老师就是我们公司最好的青年设计师。”小曹试图替我挽回。
严昱承抬眼看了我一眼:“青年?”
语气里有怀疑和不信任。
“我们吴总的考量是,贵司项目更适合由年轻的设计师来设计,柳老师虽然年轻,可是已经在国内外拿了不少奖项,实力绝对是能够胜任的。”小曹也没想到甲方爸爸会直接来一位CEO,越说越没底,只想把吴总搬过来救场。
我拉住小曹,让他不用继续说了,以我和严昱承的关系,即使我没出错,这个项目他不可能让我好过的。
我恭敬道:“抱歉严总,这次都是我的失误,我们会派出更具经验的设计师来跟贵司对接,浪费您宝贵的时间,我深表歉意。”
严昱承扯了下嘴角,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笑的笑话一样,“深表歉意,柳设计师,你知道我一个小时值多少钱吗?”
我用力闭了闭眼,“我会承担一切损失。”
他又问我怎么承担。
现场所有人都看出来他在针对我了,包厢里的气氛窒息到让人无法呼吸,我好像陷进了一潭沼泽里,寸步难行。
我紧紧握住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真诚地看着严昱承说,“我会和吴总请罪,我们公司会最大限度地满足贵司的利益。”
我们的目光在空气里接触,绞在了一起,有几分不寻常的气息,我几次想要逃开,但都硬生生忍住了。
我是项目负责人,我不可以退却。
严昱承抬起下巴,下颌线在灯光下凌厉硬朗,他轻慢道:“麻烦柳老师了。”
我几乎是逃一样离开了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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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曹心有余悸,一脸菜色,说严总太吓人了,刚刚表情跟要吃了我似的,又问我该怎么办。
我深呼两口气,说实话实说。
第31章 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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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吴总说明了情况,然后把项目转交给其他人,工作一直交接到晚上十二点。
一点钟,我才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看着床头柜上的文件,我心头涌上一阵委屈。
做了一个礼拜的方案,通宵赶制出来的PPT,他一眼都没看。
我不是怪严昱承冷淡,我和他早没了任何关系,公事公办无可非议。
我只是对自己劳动成果有些惋惜。
严昱承,我想着自己今天,哦不昨天,见到他的模样,太狼狈也太卑微了。
这不是我想象中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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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压抑,我按部就班完成自己的工作,尽量不去听同事的哀嚎,不去看吴总嘴唇上的燎泡。
终于,在一个全员加班的晚上,吴总的头磕在了盆栽上,砸出一道血痕。
我把他扶回办公室,找医药箱,忽然听到背后吴总压抑的哭声。
四十多岁的人了,坐在老板椅上捂脸流泪。
我在这一刻无比鲜明地感受到严昱承带给他们的压力。
以及带给我的压力。
我给吴总清理好伤口,一个人走到天台上跟楚邀月打电话,要了严昱承的联系方式。
她跟我开玩笑说我不要她弟弟了,我此刻实在没心情,只说到时候再说。
看着楚邀月发过来的熟悉的一串号码,我一阵恍惚,没想到严昱承竟然没有换过电话,这个号码我从初中就烂熟于心了,那时候他刚拿到手机,逼着我把他的电话背下来,还时不时要抽查。
都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
久到连这个号码都像一张泛黄的便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