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边补课班的每小时300到500之间,姑且算中间值,400块钱,四门每周俩小时就是3200,一个月12800……每天喝西北风都凑不上。
这时,肚子配合脑子的愁绪咕咕叫了两声。
生活艰难,边慈依然败给饥饿,她放下手机推开课本,决定先下楼去厨房煮碗鸡蛋面。既然已经穷教育了,不能再穷肚子。
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没想到厨房还有人在。
空气里是咖喱鸡的味道,混着土豆和胡萝卜,闻着特别香。
他头发很乱,身上的衣服睡得皱巴巴,棉T卷起一角,抬起手开头上的橱柜门的时候,露出一截窄瘦的腰,比脸还白。
边慈不好多看,打算等他吃完再下楼弄自己那份,结果后退不小心踢到椅子,响动不大,足够身后的人回过头。
照面已经打了,招呼不跟上只会徒增尴尬。边慈收回步子,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总不能叫人外孙,最后只能干巴巴地笑了笑:“嗨,你好。”
可能这招呼真的太干了,他听完只“嗯”了一声,又回头继续翻锅里的鸡。
没什么久留的必要,边慈避开刚才踢到椅子回屋,走了两步,他发话了:“你吃了没?”
咖喱汁在锅里咕噜咕噜冒泡,连声音都在勾引味觉,此时此刻,边慈想做一个诚实的人。
“没吃。”她摸了摸肚子,真诚又恳切地补充了句,“闻着更饿了。”
他关了火,分出一只手拉开身后的椅子,示意她先坐。虽然不热情,边慈仍从这分羹行为里品出一丝友善的风味。
他从电饭煲里盛了两碗饭,倒扣在盘子里,最后把咖喱鸡淋在米饭上。
边慈不好意思吃白食,起身端菜拿餐具。
只是勺子筷子都在下面的橱柜,他站在灶前正好挡着,总不能直接上手推别人的腿,边慈握着橱柜的把手,抬头看他,说:“我拿下勺子。”
他侧身让开,边慈拉开橱柜,余光瞥见他理了理衣角的卷边。拿完勺子,边慈把橱柜推回去,又悄悄瞥了眼,结果他又在抓头发,头顶有撮呆毛睡翘了,怎么也压不下去,他正较着劲,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边慈有点想笑,出于礼貌忍住了。
还挺在意个人形象的,就是反射弧有点长,可能睡迷糊了吧。边慈替他找了个借口。
边慈当做没看见,回到餐桌坐好,等他也过来坐下后,才拿起勺子开动。一口下肚,她忍不住笑起来,竖起大拇指对他比了个赞:“好吃,你手艺真棒。”
面对夸奖,他很淡定,只说:“锅里还有。”
边慈表示吃这一碗就够了,他也没再多说。
她食量不大,以前在练体操必须控制体重,每天吃得比猫还少,现在不练了可以正常饮食,不过这么多的习惯已经养成,就算想多吃点,胃也要表示抗议。
快吃完的时候,边慈主动提议:“一会儿我洗碗,谢谢你的晚餐。”
他起身添饭,说:“不用,你放那就行。”
虚头巴脑的花腔听着累,边慈吃完剩下的两口饭,端着自己那份餐具去洗碗槽,用行动表示诚意。
流水声打破餐厅的安静,边慈莫名多了些社交的勇气,主动挑起话题:“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边慈,慈悲的慈。”
“言礼,礼貌的礼。”
他没有抛新问题回来,话题只能终止。
边慈洗完自己的餐具,回头看见言礼也吃完了,但是他在那坐着不动,估计想等她洗完上楼才洗自己那份。
这名字取得真好,就没见过这么懂礼的。
边慈不打算给他客套的机会,故意没关水龙头,冲他说:“盘子递给我。”言礼张嘴正要说不,冷不丁被边慈打断:“快点呀,我没关水,很浪费的。”
言礼:“……”
最后还是边慈洗了碗。
言礼守在旁边,把剩下的饭菜用保鲜盒装起来放冰箱,接着用干布把她洗了的餐具擦去水珠,放回原位。
洗完最后一个锅,边慈顺手递给言礼让他擦,自己用肥皂洗手,突然问起:“你那天没有钥匙,怎么进屋的?”
锅也放回炉盘上,听完她的话,言礼一怔:“翻外墙进的,窗户锁坏了。”
边慈想到徐婆婆之前说这片治安好,关掉水龙头,顺嘴开了个玩笑:“看来你是社会治安的漏网之鱼。”
“我不知道屋里有人。”
言礼眉心蹙了一下,盖上锅盖,淡声说:“明天给你装个防护栏。”
边慈见他误会,连忙摆手,笑道:“不用不用,我逗你玩的。”
“还有窗户,换扇新的。”
“……”
边慈笑意僵住。
言礼转身往楼上走,边慈看见他头顶上用清水压下去的呆毛,又翘了起来,随着他走路的步伐前后晃动。
他似有所感,伸手抓头发,又跟那撮呆毛较上劲,然后又压不下去,索性掌心压着头发上了楼,背影是大写的烦躁,烦到不想活了的那种。
边慈傻站着眨眨眼,此刻也搞不懂他到底是在生玩笑的气,还是生那撮呆毛的气了。
第3章 等我明早检查。
杂物间没有配独卫,洗头只能回到一楼用公共卫生间,但边慈还在一楼。
言礼陷入死循环里。
明明一路压着头顶上来,那撮呆毛反而翘得更厉害了,在镜子里冲他耀武扬威。
迟早去理发店削了你。言礼心道。
道完还觉不够,他随手抓起一件衣服扔到穿衣镜上盖住,眼不见心不烦。
大大小小的打包纸箱堆满房间角落,睡了个晚午觉还没来得及收拾。房间乱心更乱,一乱人更懒,言礼盘腿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听外面传来广场舞歌曲,即将老僧入定。
细算下来他也挺牛逼,前后没几天,总共就跟边慈打了两次照面,愣是丢完了他这十八年攒的脸。
估计他七情六欲过重成不了僧,入定被无情打断。
从外公那捎来老年机跟疯了一样唱起来,曲风跟外面的广场舞背景音意外和谐,二重奏炸得他的太阳穴直蹦。
言礼连来电显示都没看,直接按了接听加免提。
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温和:“粥粥,你睡了吗?”
言礼的太阳穴蹦得更厉害了,他甚至连话都不想说。
“粥粥?”声音依然温和,甚至带着细微讨好的意味。
言礼眉心紧蹙,表情抗拒,很不耐烦。
“睡了。”从嗓子眼挤出来的两个字。
“你真幽默,要是睡了还怎么接妈妈电话?”开玩笑的口吻,配合打圆场的笑声,嘴上自称母亲,态度跟平时应付客户没什么两样。
言礼太懂亲妈的套路,看透懒得点破,直接问:“你有什么事?”
“这次关你禁闭是妈妈不对,不过出发点都是为了你好。粥粥,你已经成年了,不要任性,听妈妈的话,留在这边读大学吧,金融专业多好,以后毕业了就来公司帮我的忙。”
言礼沉默不语。
言秀华趁热打铁游说:“你考得够好了,何必浪费时间再复读一年。粥粥,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非要抛下我去北方读大学吗?”
这波情感绑架勒得言礼有点喘不过气,他脑子里有很多狠话重话打转,控诉的、质问的、嘲讽的,但他都没说,谁让他是老妈唯一的儿子。
“我没有抛下你,我只是想学自己喜欢的专业,仅此而已。”
“可我也仅仅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啊。”讨好意味变成了恳求。
“……”
言礼厌倦了这种死循环,直奔结果:“入学手续已经办完了,你这两天要是有空,把我的行李寄回来,外公的老年机我用不惯。”
言秀华的好脾气到此为止:“言礼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我都说了不行,你听不懂吗?”
“听得懂。”
言礼听见隔壁传来关门声,边慈大概已经回到房间。
两个死循环终于结束了一个,言礼对电话里那位发表了结束陈词:“你没空寄就算了,我去补卡买新的。生活费不用再打,复读这一年的所有开销我自理,你照顾好自己。”
言秀华比言礼更快挂了电话。
她向来如此,吵完架无论是否占理,总能第一时间占据受委屈方的位置,等着别人来哄。
言礼从八岁哄到了十八岁,这次他不想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