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后宫起火了(72)

雍理轻吸口气,压着颤抖的手指道:“朕不许。”

沈君兆:“……”

雍理哑声道:“朕绝不会让你去那刀剑无眼之地!”

沈君兆垂下眼眸:“陛下不相信臣?”

雍理:“……”

长心殿四面通风,再加上随时备着的冰盆,热风吹来也变成丝丝凉气,沁人心脾。原本是最舒适的温度,却因沉默的两人,多了些许冷意。

明黄色丝绸帷幔轻晃,五爪神龙盘绕的书案上全是各色奏章,唯独那轻飘飘的一张雪白宣纸,哪怕被镇纸镇着仍一副想振翅高飞的样子。

雍理闭了闭眼,压着心头窒痛,轻声道:“朕信你。”

信你不会反了大雍,信你武功高强能全身而退。

可是……

雍理继续道:“朕怕。”

沈君兆一怔,声音里早没那清越沉静:“陛下……”

雍理背靠嵌着鸽蛋大小碧玺的椅背,满目倦意:“武功再强也没用的,数十万人的战场上,人命如蝼蚁,不知道怎么就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血流得多了连见到红色都会想吐,腐肉味闻多了连吃饭都是件极恶心的事……”

三年前的御驾亲征,他的遭遇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回忆再怎么轻描淡写,恐惧早已刻在骨髓中。

雍理害怕——怕沈君兆遇到危险,怕沈君兆身陷险境,怕沈君兆有去无回。

没有经历过战争,无法体会战争的残酷。

一个人的力量在数十万人的战场上,不值一提。

以一敌十、以一敌百甚至以一敌千又如何?

只要是人,又怎能以一敌万、敌十万?

太危险了。

战场上,最先赴死的总是武功高强的。

沈君兆不愿他回忆起那些,虽知失礼,但还是环住他肩膀道:“臣只领兵,不去前线。”

雍理靠在他胸前,心却不觉安稳:“朕当年也是这样想的。”

沈君兆薄唇抿紧,黑眸透出丝杀气:“当年是有人蓄意谋害。”

若非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雍理如何会中毒?如何会遇险?如何会流落六州生死不明!

雍理抓住他衣襟道:“所以朕不许你冒险。”

沈君兆劝他:“臣此次带的全是心腹,不会有内忧……”

雍理摇头道:“不行!”

沈君兆无奈唤他:“陛下。”

雍理抬头,眼眶通红:“朕说不行!”

沈君兆此生最怕的不过是眼前一幕。

他见不得雍理哭。

见不得他难受,见不得他痛苦。

他的陛下理应如朝阳般明媚,永无阴霾。

沈君兆明知不可为,却仍旧控制不住,他亲吻着雍理的眼睛,温声道:“别哭。”

雍理被他这亲昵的举动给弄得心直跳,生怕自己惊醒了沈君兆,竟是半个字都不敢说。

沈君兆微微俯身,与他四目相对:“臣保证……”

雍理猛地回神,不让他说完:“朕不会答应的。”

沈君兆还欲开口,雍理索性挣开他:“你别想蛊惑朕,朕不吃这套!”

沈君兆:“……”

雍理心里全是可惜,可一想到沈君兆这般哄他是为了领兵出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只要朕还坐在这龙椅上,你就别想离开首京!”

说完他自个儿怔住了,这话有些过了,以沈君兆的性子,可能会……

谁知沈君兆没有动气,反而无奈道:“陛下……”

雍理心稳了稳,却不敢在这上头得寸进尺,平日里的小事他耍耍赖可以搞定沈君兆,大事上却不行。

沈君兆向来是个极有主意的性子,能开口说出来肯定是谋划已久,谋划许久又怎会轻易放弃?

雍理一味和他唱反调反而会把人推远,回头他背着自己行事,才是得不偿失。

一番思索,雍理回过味来了。

不能和沈君兆硬碰硬,得顺毛摸。

雍理竭力放下个人情绪,从更加客观的角度分析道:“此举当真没必要,梁铭那边朕有安排,他也就耍耍嘴皮子,实际上还是来求学的,梁铭有心统一六州,朕也是属意的,这小子虽说野心不小,可一心向学,咱们如果能在文化上融合六州,比行军动武来得轻省……”

这些是雍理早在三年前就盘算好的长远之计。

梁铭是他故意放的,也是他有心培养的,更是他付诸于期待的。

旁人可能会觉得六州异族,其心必异,可雍理不这么认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若没有容纳百族的胸怀,如何做这天下之主?

雍理许久没和沈君兆这般谈论国事,一开口便有些停不住。

起初还想着是劝沈君兆,后来完全是在畅谈未来,勾勒出一幅四海升平的绚烂光景。

沈君兆也不多言,只细细听着,偶尔颔首,偶尔微笑,同少年时那般目中是藏不住的浓烈爱意。

雍理爱天下爱苍生。

沈君兆爱他的一切。

他有他所没有,他能做他所不能。

雍理心怀大爱,而他只能守住心中这一人。

只此一人,已是心之所向。

雍理停了话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君兆:“怎样,是不是大可不必出兵征讨?”

梁铭那边是看起来咋呼,其实就是小孩子脾气,真动手他没那胆量;至于杜景修和总兵付安义的勾结,这事也是雍理的心病,但总兵拥兵自重也是急不得,削兵权是个长久事,得徐徐图之。

沈君兆却道:“征讨六州是假,震慑三郡是真。”

雍理一愣。

沈君兆也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雍理听:“梁铭那边臣会去试探,他若有反心,那留不得;他若不反,我们到可以借他之名,除了内患。”

他说得简单,雍理却听得明白。

征讨六州是假,以此借口征兵镇压三郡是真!

削兵权虽说是个徐徐图之的缓慢事,可若是能趁其不备,一刀斩下,还真一劳永逸。

雍理极快地把这些在脑中过了过,只差拍手叫好!

沈君兆此计实在精妙。

先试探梁铭,确定其心思:若是他野心磅礴,非要侵略大雍,那雍理绝不会留他,这般短视之辈,留了也是毫无益处;如果梁铭能稳住野心,放弃征战,只盼六州富庶,那此子才当真值得培养。

届时他们和梁铭做一场戏,大雍假意出征六州,杜景修和付安义必会沉不住气,若他们动手,想图渔翁之利,他们便可反手一搏,请君入瓮!

只要顺利斩杀付安义,足够杀一儆百,到时他们不仅清理了前朝余孽,更让虎视眈眈地各地总兵沉寂。

大雍以武立国,本该兵权皇权集中,却因先帝早亡,沈争鸣为了护住小皇帝只能暂时分裂兵权。

此时隐患已现,各地总兵拥兵自重,虎视眈眈。

如果能从付安义入手,逐步收回散出去的兵权,雍理这皇位才算是稳稳当当。

说到这里,雍理哪会不懂?

这三年沈君兆表面上与他针锋相对,时不时对他冷言冷语,甚至还做出一副把他们当年情意弃之如敝履的模样。

可实际他这三年呕心沥血,日夜谋划,想得全是如何让雍理今后安枕无忧。

得此挚爱,夫复何求!

雍理心潮澎湃,实在没忍住,凑上去吻了下沈君兆。

亲完又记起两人身份,雍理难免慌乱,可要说自己犯病了又好像……

不等雍理坐回去,沈君兆俯身靠近他。

长心殿,夜常明。

摇曳的烛火间,单手撑着书案的帝国首辅吻住他的陛下。

亲昵、缱绻。

视若珍宝。

第64章 只此生

这不是个浅尝辄止的吻, 等两人分开时,雍理眼尾泛红,唇瓣更是艳得像雪上红梅。

“阿兆……”他嗓音颤着, 像做错事的小孩,满目可怜。

沈君兆眼睛不眨地看着他:“不可以吗?”

雍理心砰砰直跳, 面上潮红:“可以!”说完他一把抓住沈君兆的手, 仿佛怕他反悔一般,同他十指相扣,扣得死死的, 声音依旧颤着,却是因为兴奋:“可以,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沈君兆嘴角笑着,眼睫垂着挡住了黑眸中的心疼。他也与他十指交缠, 如儿时无数个日夜那般, 恨不能把他藏进骨肉。

“陛下。”

“嗯?”

“您会怕吗?”怕世俗眼光, 怕背德之罪, 怕死后受罚再无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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