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爹思虑不周了,没顾虑到十九的感受。”许久后,元鸿好像退让了,说了这么一句话。
白十九目光流转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向元鸿行了个礼,“爹,您这样说十九很是难过,十九笨嘴拙舌的,说不来什么体己的话,只是希望爹能不怪罪十九。”
“不会的,”元鸿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已经是一家人了,哪有那么多怪罪的话。”
后面说了些话,白十九便也离开了。走在路上,离了院子好远时,白十九才松了口气,他掌心里全是汗。
要是,自己能快点怀孕就好了,这样有了孩子,这些事也就不再为难了。
他默不作声地往下看了眼自己平坦的腹部,第一次除了元嘉的事以外有了忧虑的事。
白十九一瞬间蹙紧了眉,侍女秋荷上前了几步,“夫人,您今儿个可真是厉害极了。”她本以为,照白十九平日里的样子,多半这次,在老爷子这里是讨不了半分好的。
白十九摇了摇头,没说话,这其实还得归功于海棠,她平日里扔了些小话书给他看,说有有助于培养他与元嘉的感情,里面就有不少宅斗宫斗啊这些戏码。他记得不多,当时脑子里飞快地转了转,就说了出来。
这边从白十九一离开,元鸿就看着院外的景色发了好久的呆。
身旁的元强给他重新换了一杯热茶,才低声说:“老爷……”
“嗯?”元鸿回过神来,看向他。
“这少夫人,平日里看上去倒是寡言少语的,没想到,也是挺会说的。”
“人不可貌相。”元鸿垂着眸,“顾虑得太多,反而束住了手脚。这里既是丞相府,也是元家的家宅,我还是能做些主的。”
元强笑了笑,把茶递到他手上,“老爷您说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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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子四周的花开得热烈,蝶舞翩飞,花香扑鼻。远处的竹林郁郁葱葱,一片青绿,更添几分雅致。
亭中不时传来落子的声音和爽朗的笑声,看去,一黑一白的两个男子,正在悠闲地下着棋。
白衣男子正是元嘉,他落了白子,看向面前穿着黑色锦袍,长得疏朗俊秀,但面色却苍白的很,无端生出几分鬼魅之气的男子,身担廷尉一职的诸葛绵,元嘉眯着眼睛笑了,“诸葛,你输了。”
诸葛绵扫了一眼棋盘,扔掉了棋子,满不在乎地说:“眯眯眼的果然不是好东西。”
元嘉拿起旁边的酒喝了一口,没搭话。
诸葛绵就有些不高兴了,“元嘉,你丞相府那么多酒,何苦到我这廷尉府来蹭酒喝?”
“本来是挺多的。”又喝了一杯,抹了抹嘴角的酒渍,“可前不久被家里的小东西喝了大半个酒窖,剩下的有点舍不得喝,就跑你这里来了。”
“家里的小东西?”看着元嘉脸上很有兴致的脸色,诸葛绵生出了一阵恶寒,这个爱称,真是够恶心,够元嘉,“该不会是那白将军吧。”
酒杯不过瘾,元嘉索性撸起了袖子,抱着酒坛子,颇为豪气洒脱地灌了一口,笑着点头。
诸葛绵沉默了好一会儿,没见过小将军绵软呆傻模样的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被说成小东西,虽然长得挺俊的,但这也……
“呃,你这爱称真是别致。”诸葛绵看了一眼几个空了酒坛,他虽不好酒,但到底还是有些心疼,叹了口气,“这么说来,你还真打算认认真真地同那白将军过这一辈子咯?”
元嘉笑了笑,看了下远处的竹林,倒向身后的椅背,“不打算和他过一辈子的话,他如今早就不在丞相府了。”没等诸葛绵说话,元嘉摩挲了一下酒坛,“诸葛,以前我不信宿命这玩意,总觉得这世间大多的事都没有意思,可是遇到这小将军后,我这生活啊。”敲了敲酒坛,发出清脆的声音,“一下就趣味横生,变得挺有意思的。”
第四十一章 见面
“……”诸葛绵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想甜蜜回家甜去,来这瞎我眼,太不道德。”
“你我既为好友,那么就该同你分享啊。你看你,偌大的廷尉府,和你那监狱有得一比。”
“怎么,元相这是小日子过得太过滋润,看着我这小小廷尉太过寂寞,就想当起红娘来了?”
“这你倒想多了。”元嘉戏谑地打量了他一眼,“你就是孤家寡人孤独终老,我也不会……”元嘉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同几个小侍女玩耍嬉闹的海棠跑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就站在一旁等他的回话。
元嘉垂眸想了片刻,摆了摆手,“无碍,不会出什么事的,你下去吧。”
海棠点了点头,便下去了。
“怎么了,可是府上出事了?”诸葛绵也没在意他那恶毒的话,问。
“我爹把小九儿单独叫去聊天了。”
小九儿……嗯,这爱称还一个一个的,“那你就不担心你家小九儿,小东西?”诸葛绵右眉上挑,好笑地问。
“他吃不了亏的。”元嘉想了想,“就是对上你,也不会吃亏的。”
“没想到啊,元相这是要往妻吹的方向发展啊。”诸葛绵调侃了一句,才正色道,“可是,你们两个大男人,没有子嗣这个问题,确实不好同伯父交代。”
“是挺不好同我爹交代,但正好如了皇上的意,满了圣意,就是件大好事。”
“这倒也是,别看你家小九儿领了个二品将军的职位,可是手上一点军权都没有,别的将领都忙着操练,就他除了上朝外,剩下的也就是教那几个皇子骑马射箭,皇上防你也是防得很用心。”
“这是正常的。”元嘉放下手中的酒坛,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漫不经心地问,“上次的那刺客,还是什么都没有审出来?”
“你是第二个问我这个问题的。”诸葛绵看着自己被元嘉吃得死死地棋局,“皇上过问过一次后,便再也没问。被刺杀的七殿下,就压根没过问过,奇了,皇子和朝廷命官在皇城脚下被刺杀,不是件很重要的事吗?”
“是挺重要的。”元嘉半阖着眼帘,“也许他们清楚,查也查不出什么,何苦费那个神呢。”
“你这话就有意思了。查也查不出,什么情况下会查不出来呢?”诸葛绵一枚棋子一枚地捡起来,又缓慢地重新放回去,“哎呀,不敢深想,这么狠的吗?”
元嘉笑了笑,没说话。
诸葛绵瞧了他一眼,等棋子全都落完,然后说:“元嘉,这满朝文武,可都看着,等着你站队呢。”
“不需要。”元嘉闭上眼睛,“甭管谁当皇帝,我这丞相的位置,都保得住的。”
“自负又自傲的家伙,和你说话能气出几斤老血来。”诸葛绵摇着头说。
“其实,”元嘉睁开了眼睛,诸葛绵看向他,“以前觉得,在丞相这个位置上本本分分地做好自己的事,保住元府的荣华,就是自己的人生目标了。可是现在,却突然觉得这些事情也是很没有意思的,诸葛,其实我有在想过,带着小九儿辞官归隐,不再管这些事,是不是要快活些。”
“……”把棋盘又重新打乱,诸葛绵说,“元嘉,你这个想法,挺美好,也挺危险的。”
元嘉轻笑一声,彼此相视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
等元嘉从廷尉府后门出来时,已经是申时了。
在马车里闭眼假寐了一会儿,马车就突然停了下来,这个时间段,还到不了丞相府,元嘉睁开了眼睛,看了海棠一眼,海棠便掀开轿帘出去,片刻后回来,“相爷,外面来人说国师请您到承恩阁一叙。”
国师?凤倾回来了,凤倾前不久领了命去为老皇帝在凤凰山做法事,这一去,都有了一个多月了,眼下回来了,不去皇宫,反而来找自己……
海棠在一旁瞧着元嘉思虑,几番张口终于说出话来,“相爷,那国师容貌倾城,堪称天下第一美人。”
元嘉没有说话,等着海棠的下文。
海棠闭了闭眼,才视死如归般地说了出来,“奴婢看那国师对您就是心怀不轨,您可不要对不起夫人啊。”
元嘉淡淡地看了海棠一眼,没有就着这个话题,反而怼她说:“叫元四们转方向,去承恩阁。”
海棠叹了口气,领了命出去说了后,回到轿中,叹了口气。
马车调转了方向,元嘉懒懒地一躺,好不潇洒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