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原只能说:“下次带她来见您。”
外公:“是你大学同学?”
“是。”
“是本地的吗?”
“是。”
“那正好,带她到家来玩嘛。”
“她不在雁城。”
“啊……”江外公语带遗憾,“真没有照片?”
“爸,”贺灵给他夹了一筷粉蒸肉,“多吃菜,少八卦。”
“小灵,你不意外?不想看?”
贺灵:“哦,我见过了。”
江原一惊:“什么时候?”
“上次去医学院上课,碰见你们牵着手从图书馆出来。”
江忠勇:“那你怎么没告诉我?”
贺灵:“这有什么好说的,你儿子成年了,谈个恋爱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江忠勇摸了摸鼻子,江外公为他不平,“哎,贺灵同志,这就是你不对了,一家人大事小情本来就是要相互通气的嘛,这怎么能算大惊小怪呢。”
“哦,是吗,那爸,上个月你掉进鱼塘的事为什么要瞒我?我们不是一家人?”
“贺灵同志,这是两回事,怎么能混为一谈?而且,我那不是‘掉’进鱼塘,我只是滑了一跤,不小心弄湿了裤子而已。”
江忠勇:“是。是不算掉。但爸,这事您确实做得不对……”
“我认为我的做法没什么可指摘的,我是出于……”
战争平息之后,江家四口人整整齐齐地坐在沙发上,在联欢晚会歌舞升平的背景音里,一边闲聊,一边致电各路亲友。
江原的微信冒了一串小红点,他往下拉了拉,除了罗睿、姚正浩等一众好友,还有不少平时交集寥寥的同学,也发来了新年祝福。
江原统一回复简单的“新年快乐”。
冯畅的对话框忽然置顶,预读栏显示“图片”二字。
江原面不改色地看了一眼父母和外公,起身离开。
第一次收到泳装照时,江原正被刘竞帆带着与众人在外聚餐。
烤肉店里小烟囱的运作声和肉片的滋油声交织,大家热热闹闹地交杯换盏,江原将口袋里震了一声的手机拿出,看见他一夜又一天毫无音讯的女友终于发来一张图片,他下意识点开,看一眼便立刻锁了屏。
耳边人声鼎沸,眼前烟丝升腾,江原静静坐着,脑子里不可避免地出现冯畅衣料轻薄的身影。
明明几个月前的夏天,他还可以将冯畅视若无物,现在却仅仅一张照片就能将他扰乱。
江原闭眼静心,没有就照片做出回复。
冯畅好像也不需要他的回复。
当晚,夜深人静,江原躺在床上辗转,他没有再点开过照片,然而冯畅白皙裸露的肌肤总在跟前晃眼,她的身体曾被他无数次的抚过、吻过,他何需细看。
冯畅忽然拨来视频通话。
江原接了。
冯畅与他有三小时的时差,此时还未上床,正窝在躺椅上。
她头顶只有一盏光向别处的柔和小灯,照得脸部轮廓有些模糊。
“江原。”她叫他的名字。
“嗯?”他的声音有些哑。
冯畅那边太静了,很容易便发觉了他声音的异样,她问:“你在干什么?”
第二十九章
江原看着她,“你觉得呢。”
“我要看了才知道。”
江原“啪”地摁亮了床头灯,人也坐了起来,他抓了抓头发,声音还低着,那点哑却不见了,他故意问:“你想看什么啊,冯畅。”
冯畅轻轻笑了,“江原,照片好看吗?”
“唔,还行吧。”
“那你怎么不投桃报李?”
“怎么个‘报’法?”
“给我看看弟弟乖不乖。”
“怎样算乖。”
“想我了就叫乖。”
“你今天做什么了?”江原其实并没有完全平息,他这样生硬地转开话题,是因为知道这事继续下去会有怎样的走向。
他不愿这样,不愿被她相隔千里肆意撩拨,也不想要隔着电波不能触摸的亲密。
“没做什么。”冯畅说,“就到处转了转。”
“好玩吗?”
“好玩啊,除了想你,不能见你,都挺好玩的。”冯畅叹了口气,“江原,我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江原问这话时其实已有预料。
“后悔那天没有说到做到,真的跟你回家,好过现在想睡不能睡,想远程弄一下,有人还不配合。”
预料冯畅就没打算放过他,一定要把车开到十八禁。
江原无奈道:“冯畅,你今晚是不是非要闹到我失眠才甘心?”
“不是啊。”冯畅说,“本来真人摸不到,还可以在梦里满足。失眠可不行。”
这样不依不饶地折腾完,江原果然梦见了冯畅。
梦见她像她说的那样,藏在他的被子里,每天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穿,只等着他进来。
他所有过分的念头,所有漫无边际的、他从不觉得自己会做出的事情,被一一施加在梦里冯畅柔软的身体上。
腊月冷冽的清晨,江原如往常一般醒来。
他曾经几乎很少想到这种事,如今脑海中纵情的一幕幕却挥之不去。
冯畅什么也不知道。
她依旧有一下没一下的,发来一张又一张居心叵测的照片。
印度洋上热情似火的海岛风情,是冯畅别有用心的背景墙。
她是岛上唯一的焦点,他是焦点唯一的观众。
江原再也没在公共场合点开过与冯畅的对话框。
转过客厅,江原去了二楼阳台。
阳台并不大,有序摆放了不少花卉绿植。
江原在藤椅上坐下,放大冯畅发来的图片。
今晚她并未出镜,拍的是一棵挂了红灯笼的椰子树。
江原在夜风中静了片刻,点了视频通话。
那边过了一会才接起。
“叮叮当当”的新年祝歌中,冯畅声音轻松:“新年好啊,江原。”
她穿着方领紧身裙,化了妆,身后一片灯火通明。
“新年好,畅畅。”
冯畅:“江原,你是不是喝酒了?”
“喝了一点。”米酒算什么酒。
他问她:“你在哪儿?”
“岛上公馆,大家在一块过新年。”
“原来岛上还有别的人。”
她每次无论拍哪儿,周边除了景,永远空空荡荡,他几乎要以为她去的是个无人荒岛。
“就几个叔叔,都是我爸的朋友。这会儿一块去酒窖找酒去了。”
江原没怎么听进去,他看着冯畅一张一合的红唇。
“冯畅,年要过完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吧。”冯畅说。
“反正开学前肯定回得来。”她开玩笑。
这一周来,她爸和干爸日日跟着厉叔叔出海,眼看着黑了几个度,都快向厉文衡看齐了,竟然还没过足瘾。
方才餐桌上李润阳还在说,初一休整一天,初二换重型装备再战黑马林。
“冯畅。”江原忽然叫她,“你别给我发照片了。”
“怎么,不想看啦。”
“嗯。”
他不想看了。影像上的鲜活毫无意义,他既然见不到她,就不想白天黑夜都被因她而起的情绪切割,徒添烦恼。
巷道里有一声高过一声的犬吠,不远处的高空有簇簇烟花腾空,江原在喧闹里说了一句:“我想见你,不想看照片。”
冯畅不知听没听见,说的话风马牛不相及,“我看雁城天气预报,过几天好像有雪。”
“雪怎么了。”江原意兴阑珊。
“我争取下雪之前回来,我们一起看雪。”
江原扬眉,“几号下雪?”
他将视频最小化,点进天气预报。
“畅畅,当着未婚夫的面,和男朋友视频,不合适吧。”
冯畅那头突然传来一道年轻男声。
江原每个字都听清了,他滑动页面的手一顿,重新将视频放大,屏幕上冯畅的神色并不显慌乱,画面中也没有出现新的面孔。
江原:“他是谁?”
冯畅:“别乱说话。”
两人同时出声,他在问她,冯畅在轻斥李岱铮。
李岱铮耸耸肩,悠悠然坐在冯畅对面。
冯畅轻描淡写道:“我干爸的儿子,比我大几岁,我叫哥哥。他故意恶作剧的。”
江原坐直了身体。
冯畅从未提过他。
这不奇怪。他和冯畅之间原本就鲜少提及旁人。
可对方将冯畅的话晾着,并不接着往下圆,显然就没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