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廿另一边儿则是八福晋,这是事实上的长嫂了。
廿廿安排定了座位,没坐多一会子,安鸾先起身走到外头去。远远地,也瞧见舒舒正好儿出来。
天地一片雪白,宫禁红墙映着金瓦,苍莽又热烈。
安鸾挑着眉毛盯着舒舒,“哟,你今儿怎么也来了?你阿玛的孝期,不是才过完周年么?”
舒舒凝着安鸾笑笑,“是有人想让我守满二十七个月的孝去呢,就等着我自己个儿上赶着去求她。可是我偏不。我啊,自然有自己的法子叫她主动给我解了这个孝期去!”
“哦?”安鸾都不由得眯了眼,“二阿哥福晋当真让我刮目相看啊。你倒说说,你竟使了什么好法子,叫我也好学学。”
舒舒却笑笑,并不肯说话。
安鸾也不急,回首转开目光去,只去看这白茫茫的天地。
舒舒不肯说的,自是不便告人的。
安鸾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在那里头也是坐不住的。瞧她早早儿就将定亲王福晋给抓过去了在身边儿坐着,这是明摆着给咱们看呢。”
皇后身边儿,八福晋的位子是该有的,终究是长嫂;可是另外一个位子却是有变数的。
可以给舒舒,毕竟这时候是唯一的皇子福晋。
也可以给安鸾,因为十一王爷现在是皇上的二哥。
不过廿廿叫了绵恩福晋过去,这便以先帝爷长房的身份,合情合理地将这二位都给挡开了。
舒舒嗤了一声,“谁稀罕似的。怎么,安婶子想要那个座儿?”
安鸾扯了扯唇角,“……算了,便是从前能一个炕上头碰头睡在一处的人,也终究再没有今日并肩而坐的情分了。”
“我倒更担心你,”安鸾抬眸盯住舒舒,“定亲王福晋可是富察氏……我瞧着皇后自从她妹妹许给睿亲王家之后,这当真是将所有的富察氏都当成了眼中的宝了。那你们家那位侧福晋呢,还不得蹬鼻子上脸啊?”
舒舒浅浅敛眉,“哦,她倒是想,不过谁叫她遇上的是我呢?那她的道行,便还浅了些。”
安鸾不由得眯眼望着舒舒好半晌。
她瞧出来了,此时的舒舒颇有一股子胜券在握的姿态。可是安鸾却也都想不明白,被皇后以孝期紧紧箍住的舒舒,是怎么挣脱开的,怎么翻的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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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鸾不知道,此时谒陵途中驻跸烟郊行宫的皇帝,正对着跪在地上的绵宁,止不住地叹气。
绵宁面如死灰,跪在地上低低垂着头,不敢有半点动静。
他汗阿玛竟然大年初一的就要往裕陵赶,这样奇怪的日程安排,旁人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他自己心下却是明镜儿一般的。
皇帝盯着绵宁半晌,这才缓缓道,“……你已成婚数载,你的子息是朕和你皇后额娘都期盼的。不仅是我们,还有你汗玛法和你额娘的在天之灵,也都在等着呢。”
“若你这一回当真可能得了子息,那便是朕能借以告慰你汗玛法的头一件大事了。”
皇上明明盛怒,却还能说出这样宽慰的话,绵宁就更是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儿子无颜赴汗玛法陵前……”
皇帝闭了闭眼,“算了,好在终究不是发生在你汗玛法的国孝期间。便是你媳妇儿给布彦达赉守孝的日子还没满,可是布彦达赉是奴才,你是皇子,倒也都说得过去。”
绵宁万分尴尬,“……是儿子酒后糊涂!”
皇帝已经没什么话好说,只摆了摆手,“算了,下去吧。”
绵宁重重叩了三个响头,转身走出皇帝寝殿,懊恼得忍不住将额头又在墙上撞了好几下儿。
他也想不到,舒舒竟然将他那晚因醉酒后留宿在了舒舒房中的事儿,报给内务府了!
舒舒办这事儿的时候,跟他都没打过招呼,他都是事后才知道的!
——孝期内生子,是为不孝。
虽说他不用为布彦达赉穿孝,可是好歹舒舒那边儿还是奉旨守孝的。而舒舒是他的福晋,便这事儿毁的是舒舒的声名,那便也跟毁他的名声没什么区别。
他全然想不到,舒舒此次竟然不顾她自己的声名了。
而他,不管愿不愿意,也只能替舒舒出马向汗阿玛求情,请汗阿玛下旨解了舒舒的孝期去……这便若当真那日坐下孩子来,也好不被当做是孝期内的生子。
终究,若当真有了孩子的话,那这个孩子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汗阿玛的第一个皇孙,故此他汗阿玛才忍住了火气没有发作,并且大年初一就出门,要到他汗玛法陵前去告祭。
可是他自己呢,却没有半点的喜气儿,唯有觉得羞惭难当!
实则汗阿玛眼前还好说,他便是羞愧,可是却也知道汗阿玛宽仁的性子,不至于当真把他如何……他只是,只是不知道等回京了,又该如何去面对小额娘啊。
舒舒孝期内,他还与舒舒同房,这在小额娘看起来,他竟然是急迫到了什么不堪的样儿去!
第578章.578、等着帝后失和
578、
安鸾和舒舒都离席出去,月桂她们自都瞧见了,悄声禀报给了廿廿。
廿廿笑笑,依旧自顾拉着绵恩的福晋说话儿。
“……昨儿的朝政外藩大宴上,我瞧见咱们大额驸了。从那坐席位次的安排来看,足见皇上对咱们大姑爷的重视。”
绵恩福晋登时面颊泛红。
廿廿所说的“大额驸”乃是定亲王绵恩的长女的额驸,便正是明安所张罗要开挖的“铜苗”所在的地界的主人——喀喇沁部亲王衔郡王满珠巴咱尔。
而定亲王这位长女,正是福晋亲生,故此封为郡主。
定亲王绵恩共有四子,却没一个是嫡福晋富察氏所出,故此她作为母亲,能够顶门立户拿得出手的,便是这位大格格了。
大格格的婚事也好,额驸满珠巴咱尔是喀喇沁部右旗的扎萨克王,世袭的爵位虽是郡王,却得了先帝爷恩赏的亲王衔。
满珠巴咱尔的荣光不仅一旗的扎萨克王,满珠巴咱尔更是从乾隆五十二年起,就担任了卓索图盟的盟长,将喀喇沁部的左、中、右三旗,以及土默特部的左右两旗全都置于麾下。
有这样的女儿和女婿,是一生无子的嫡福晋最大的安慰,故此这一对女儿女婿可是她的心头肉。
今儿听皇后特地提起她女婿来,她便之前只是按着礼数应对的话,这一刻开始,才所有的话儿全都走心了。
“可不,王爷和奴才都要谢主子的隆恩……”
昨儿的朝政外藩宴,是所有的外藩王爷们齐集的盛宴,位次的排定,便代表着各部的地位以及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
昨儿的大宴排单上,蒙古各部的排位是这样的:科尔沁、喀喇沁、巴林、敖汉、苏尼特、阿巴噶、土默特、翁牛特、喀尔喀、乌珠穆沁、阿巴哈纳尔、鄂尔多斯、奈曼、杜尔伯特、浩齐特、土尔扈特、青海……喀喇沁排在第二!
更何况,喀喇沁属乌梁海,并不是成吉思汗的后裔博尔济吉特氏,而只是成吉思汗的勋臣的后代……喀喇沁部能得到这样的排位,甚至高过诸多成吉思汗后裔黄金家族所分封的部落去,这自是绝大的荣耀。
归结到眼前来,这样的原因自然与满珠巴咱尔分不开。此时皇上给喀喇沁部的荣耀,就是给满珠巴咱尔的面子。绵恩福晋这个当岳母的,怎么能心下不欢喜呢。
廿廿含笑点头,“实则今儿我倒想替我母家明公爷,向福晋您致歉则个,也请福晋回家去之后,也能将我的心意过给大额驸去。”
绵恩福晋赶紧要站起来,“侄媳妇怎敢!”
廿廿伸手给摁住,含笑道,“是明安不懂事,竟听信了那贪利的民人的怂恿,竟想在大额驸的封地上,利用民人的银两来开矿,实属不该。皇上已然下旨呵斥,还望大额驸莫往心里去……”
“咱们是一家人,便也不说两家话,不瞒你说,凭明安这一年来屡屡的糊涂事儿,我这心下也早就不将他当至亲了——实则他也当真不是我的至亲,早出五服的堂亲罢了。比不得定亲王和你是皇上和我的亲侄儿和侄儿媳妇,那大格格和大额驸就更是实在亲戚了。”
绵恩福晋心底暖热不已。
虽说明安早就不受皇上和廿廿的待见了,可是外人终究无从知晓啊,在他们看来,明安毕竟还是皇后娘娘母家的当家人,明安的一切言行自然背后都有中宫撑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