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的主子算什么？一个太医。
下属要给上司的母亲送礼吗？苏千凉要送, 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同样归属于下属范围，是不是也得送？
这就很伤脑筋了。
白芷把话一提, 苏千凉弄不懂, 干脆等康熙过来的时候提起来。
康熙沉默半晌, 摇了摇头。
她还不是他的女人，没必要送寿礼, 送了反而落人口实。
太后的寿辰在十一月份初, 宫里忙得很, 永寿宫被借调过去几个宫女太监。
前头热闹得很, 连翘白芷不去，在宫里陪苏千凉。
作为嫡孙, 保成被康熙抱走了。
大清以孝为先, 以孝治国, 即便是个不会说话的嫡孙，照旧得把场面功夫做足。
膳房炒制了些栗子，连翘剥栗子, 白芷倒茶，三人没事干聊起天来。
连翘：“姑娘, 你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以后啊……”苏千凉摇头，“没想过，没有皇上的旨意，我出不了宫。保成这么小，让我走，我也舍不得。”
白芷：“姑娘，那你没想过嫁人吗？”
“没想过。”要吃东西，苏千凉摘下面纱，接过连翘剥好的栗子，“等保成再大点吧，到时候看上了谁，或者年纪大了，请皇上看在我照顾保成多年的份上放我出宫，或者指个婚吧。”
连翘与白芷倒吸一口凉气。
她们不过是试探一下，想听听姑娘的想法，谁知道居然听到这么要命的东西！
皇上可是已经把姑娘当成自己的女人，半夜闯进寝室看过好多次，吃是没有吃掉的，但是看肯定是看光了。
这样，她还想嫁给别人吗？别说谁敢娶她，敢和皇上提出求出宫和指婚的事，已经是把脑袋提到裤腰带上了好吗？
苏千凉装作没发现她们的震惊，慢慢地吃着栗子，喝口茶，怡然自得。
另一头，康熙怀抱保成，看宫里的妃嫔们一轮接这一轮地拜寿送礼说贺言，十分无聊。
天气转凉，孝庄身体不适，没有参加寿宴。
程序过后，宴会开始。
康熙没听嫔妃们说什么无聊的话题，后来的宜妃现在的郭络罗氏突然开口说道：“咦，我还以为今儿能见到那位医术高明的苏太医呢，她不在吗？”
这话，郭络罗氏是用满语说的。
当今太后从蒙古而来，会满语，会蒙语，就是不会汉语。郭络罗氏说满语自然是说给太后听的。
康熙敏锐地听到“苏”，微微皱眉。
梁九功在身后轻声地说明情况，原来是几位妃嫔没聊几句说到保成阿哥养得这么健康，不知道那位苏太医怎么养的，而后郭络罗氏就提起来了。
郭络罗氏向来以“直爽”“敢说”闻名后宫，别人有忌讳，她没有。
康熙从前很喜欢郭络罗氏的性子，今天只觉得她不太识相。
既然他没让苏千凉抱着保成来给太后请安，自然是不希望她现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偏偏被提起来了。
太后果然有了兴致，她想起前阵子那朵据说用羊奶做的精致牡丹花了。
“苏太医不在吗？”
康熙回得直接，也是满语：“保成昨晚闹了些，把她闹得一夜没睡，朕怕她仪容不整污了额娘的眼，便不让她过来了。”
仪容不整？
宫里传言，那一位苏太医可是整日的面纱遮面，没人见过真面目，哪来的仪容不整？
郭络罗氏能坐到后来的四妃之一，仅此惠妃之后，不傻。相反，很是精明。
“直爽”不等于“没脑子”，这会儿谁都能听出康熙的亲近和怜惜之意，谁敢撞到枪口上去惹康熙不高兴？
听得懂满语的人不敢回，听不懂满语的人不敢插话，这一茬就这么过去。
太后点点头，“哀家喜欢她做的牡丹花。”
康熙也想起来了，为了宫里奴婢做的生辰小礼。
“她就是看到牡丹花了做点新鲜的，额娘若是喜欢，让她做点别的给您献上。”
“也好。”太后有些愁，“让她给哀家做点什么好呢？”
郭络罗氏笑了：“今个儿是太后的寿辰，不如让苏太医做点喜庆的，也算是补上这份寿礼。”
“这感情好。”太后高兴了。
寿礼，自然是要当天送的。
寿宴早就开始，还有两个时辰生辰就过去了，留给人准备的时间不多。
康熙眸色微冷，面上不显，“梁九功，去永寿宫，让她好好准备。”
“好好准备”，那就意味着没人能催。
不少妃嫔敛下嫉妒的眼神，暗恨：皇上可从来没对她们这么照顾过。
“奴才遵旨。”
梁九功匆匆跑去永寿宫，见到在树下悠闲吃栗子的苏千凉，“苏太医，您赶紧用上次的那个牡丹花弄个什么别的花样，作为寿礼献给太后。”
“之前不是不用吗？”连翘好奇地问。
康熙金口玉言，不用姑娘准备太后的寿礼，这会儿怎么又要了？
还这么急。
梁九功快速将前因后果说了遍，这一位如今可是皇上的心头肉，他不敢隐瞒。
“苏太医，赶紧吧，离太后回宫歇息没有多少时间了。”
太后不会汉语，宫里会说满语、蒙语的不多，她坐在那听别人说汉语没意思，每次宫里有宴会总是坐坐走个场子就走。
虽说这会儿康熙肯定会帮忙拖着，太后看起来也是要看完才算数的样子，谁知道会不会想一出是一出。
到时候寿礼准备得晚了，惹得太后不高兴，又不好。
“行。”苏千凉拍拍手，“连翘、白芷，给我多拿点羊奶和糖过来。梁公公，你知道哪有大点的盘子盛放东西吗？越大越好。”
时间紧迫，三人顾不上应，转身就跑。
苏千凉把膳房里的人发动起来，所有人帮忙捣鼓汁水，烧水。
除了最关键的用机械步骤不能让人看到，后面的全都可以。
用了大半个时辰，梁九功看到成品顾不上惊叹，急急忙忙地端着东西跑回去，跑得又快又稳。
殿上，康熙正和太后说保成的趣事，把太后逗得不停发笑。
梁九功一路迈着小碎步，把手里端着的寿礼捧出最贵重最不能碰撞的玉石感。
太后一下子来了兴趣，“来了？快打开看看。”
“嗻。”梁九功喘了好大一口气，掀开金黄的盖子。
盖子一掀开，乍一印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寿字。
寿有什么稀奇的？
离得近的人看不出所以然来，离得远的人根本看不清。
太后年纪大了，老花眼，东西离得远，她反倒看得很清楚。
“梁九功，拿过来些，让哀家仔细瞧瞧。”听起来，分明是喜欢的。
梁九功就知道会有这个反映，他初初看到的时候也震惊了好一会儿呢。
“嗻。”
梁九功拿得近了，太后面上更喜，康熙也看出门道来了。
那是由99个寿桃拼成的寿字，个个逼真得很，不是寿桃小了些，还以为是真桃子。
梁九功高声解释起来，他用满语说一遍，又用汉语说一遍，让所有人都能听懂。
“启禀太后娘娘，苏太医说99个寿桃拼成寿字，寓意长长久久，祝愿太后娘娘长命百岁。”
“这孩子，是个实诚的。”太后笑着称赞。
可不是？
都说“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人哪能真的活到一千岁？不过是个美好的祝愿罢了。
这一位实诚得多，直接祝福长命百岁，能活到一百岁已经很满足了。
康熙笑得与有荣焉：“除了这个，她也没什么别的长处。”
长处还不多吗？
光是“实诚”这一点，立刻把后宫所有妃嫔甩在脑后。再加上“医术高明”，谁比得上她？
皇上，你说这话，亏不亏心？！
太后笑：“每一只寿桃的红色都不同，底下还有逼真的桃叶，侧面来看，还有奥秘。哀家喜欢，让众人一同看看。”
“嗻。”梁九功亲自捧着，先从左边开始慢慢地走，再走右边。
让人看过了，太后想吃了。
太后尝了一个，不由眼前一亮，“这是？”
梁九功：“苏太医说，这么多寿桃，单单一种味道太过单调，寿字每一笔的寿桃味道都是不同的。”
“奴才记得，是有香浓的栗子味，酸甜的桔子味，还有一笔加了苏太医自己酿的葡萄酒，其他的，奴才愚钝，记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