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又小雪+番外(89)

长剑起落,剑光明灭,华华耀耀,夺目逼人。

剑势凛冽至极、凌厉至极,剑风袭来,仿佛昆仑山巅,永世不消的寒凉。

谢厌如何察觉不出这人的剑与先前不大一样,此时此刻,剑无雪出招收招,皆染了几分发泄意味。

他凝视剑无雪诛魔的背影,缓慢敛低眸眼,看向摊开朝上的手心,这上面纹路支离破碎,要多曲折有多曲折。

先前对说留刀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剑无雪,亦是合适。

太晚了。无论是怎样的感情,都太晚了。

他也曾年少,也曾意气风发,诛魔除恶,名扬天下;但月落日沉,经年风雨,凉透热血,少年早在他的江湖中死去。

山川风月,为时已晚;浪涛红尘,再无心思。唯消弭于天地,一念而已。

刹那分神,刹那生灭,再抬眼,通过传送阵法来到此地的魔物已被清理干净。

见此,谢厌拢了拢衣袖,捧起手炉、调转方向,朝剑无雪或耶律追皆不在的方向,慢慢走去。

到底是没能走掉,到底是,剑无雪快了一步——他来到谢厌身后,抓住这人的手。

“要去哪里?”剑无雪沉声发问。

谢厌不回头,微微挑眉,轻而缓地勾起唇角,语调懒散:“自然是去我想去的地方。”

剑无雪将这人往回拽,一双冷眸,面无表情:“我与你一道。”

谢厌偏头瞥了眼剑无雪,接着抬手一指站定于丈许远处的耶律追,道:“你可以与他一道,反正你俩志向都是解救疾苦众生。”

耶律追见谢厌终于看他,双手合十:“师……”

但那个“父”还未说出口,就被谢厌瞪了一眼。思及从前种种,耶律追顿时改口,喊了声:“王妃。”

剑无雪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谢厌内心哭笑不得,但一扫剑无雪神情,脑中闪过一丝灵光。

计上心头。

“是该与你介绍一番再离开。”谢厌拖长语调,拉着剑无雪走到耶律追身前,以一种极亲密的姿势,勾住耶律追肩膀,“从前呢,你哭着闹着要做我徒弟,若是我答应了你,那你便该叫他一声师娘;但我呢,一直以待孩子的态度待你,按照这关系,你可以称呼他为娘。”

握住明寂初空的手寸寸收紧,剑无雪掀起眼皮,瞬也不瞬盯住谢厌,语气冷得吓人:“他修佛。”

“修佛怎么了?你这是在歧视佛门。”谢厌不在意摆手。

“佛门不沾染红尘。”剑无雪定定道。

谢厌理直气壮:“他破戒了。”

耶律追:“……”

“总之,小少年,和你师娘要好好相处,小追会说南方官话,你又不同北方语言,会需要他的。”谢厌放开耶律追,抽走被剑无雪抓住的手,往他马尾上胡乱薅了一把,转身离去。

可依旧没能走掉,这一次,他两只手都被抓住了——剑无雪与耶律追一人一只。

说时迟那时快,剑无雪收起明寂初空,手起手落,劈在谢厌后颈上。

谢厌未曾防备,眼一闭,堕入无边黑暗中。

剑无雪把人打横抱起,冷肃着一双眼眸,直视对面的耶律追:“你方才想喊他师父?”

耶律追不答。

“你是北武王朝的睿亲王耶律追,那么谢厌,便该是当时胤国的国师,你们草原的大萨满了?”剑无雪又道。

对面人白衣黑发,仍旧双手合十,一声“阿弥陀佛”后,他道:“你欲图了解此事,便该问此事中人。”

又话锋一转:“不过,无论我是否喊谢厌师父,他都是我的王妃,请把他给我。”

这一回,轮到剑无雪不言。

对视一瞬,一人并指斜划,剑光浩若垂虹;一人翻手出掌,掌风横扫六合。

阒然夜色,狼藉荒原,争夺再起!

第55章 他心悦于你

他心悦于你

谢厌醒来时, 后颈隐隐作痛,定睛一看, 自己竟是被剑无雪用类似于母鸡护崽的姿势护在怀里,想要动弹分外艰难。

这小崽子长进了,居然学会把他打晕。谢厌没好气心想,恰巧剑无雪察觉他清醒,垂眸看过来。

剑无雪分明想说什么,但谢厌没给他机会,抬手就是一巴掌, 拍的仍是老位置,额头。

“你们俩打架了?”谢厌提溜开剑无雪的手, 从他怀中起身,整理一番衣衫, 挪到靠近火堆的位置,扫了眼对面的耶律追,随后问道。

这两人脸上倒是没挂彩, 不过衣衫破了:耶律追衣摆成了抹布条, 剑无雪手臂上的衣料少了一截,此外还有数处褶皱。种种痕迹, 足以说明两人曾恶战不休。

见得两人都不说话, 谢厌冷笑一声,又问:“谁赢了?”

——没有人赢。

剑无雪与耶律追一言不合, 于荒野中大打出手, 两人皆顾及着睡过去的谢厌, 是以非常放不开,可饶是如此,阵仗依旧足以惊动不远处的幸存者们。

于旁人而言,他二人先前合力诛魔,如今却交起手来,中间还有个被打晕的谢厌。如此情景,叫他们一头雾水,于是侍卫长不管三七二十一,决定先劝架再说。

这两人便被这样拉开,正好援军在此时赶到,更是断了再起干戈之可能。

前来支援的修行者们带领疏勒城的幸存者,在附近另外寻得一处避风洞穴,随后了解情形、医治伤患、编队轮换值守,以及分出人手入城进行第二次搜查。

此时此刻,谢厌与剑无雪、耶律追,就坐在洞穴深处。

火光跳跃,柴薪噼啪,风声雪声入耳,竟是混杂成为一股悠远的宁静感。谢厌看见火堆底下躺着个已经不再圆滚的红薯,心思一动,用树枝将它给拨出来。

随后道:“既然都不肯回答我,那小追与我出去,至于少年你,坐在这里不许动。”

剑无雪自是不肯,谢厌竖起眼眸瞪他,两相对视数息,前者才做出退让。

“不许走太远,不许去太久,我在此地等你。”剑无雪望定谢厌,沉声说道。

谢厌凉丝丝一哼,不予答复,用厚实的袖口包住手,再弯腰捡起红薯,与耶律追一道慢慢走出洞口。

外头风大,耶律追替谢厌加了件披风,两人并肩行远,来到一处溪流旁。

雪光清幽,波光却不柔和,风在溪面泛起一层又一层鳞纹,困扰了这条缓慢流淌着的、逐渐干涸的溪流。

耶律追捡了块石头坐下,拨动小叶紫檀手串,望向身前浅溪,轻声开口,“那些人认出了我,又根据你的白发,猜测你是否为大萨满,我不知你此番回来意欲为何,便否认了。

红薯被素白手指一分为二,白气袅袅升起,漫过眉梢,氤氲入眼,化作一道浅浅的雾。谢厌咬了一口滚烫的红薯肉,随意点头:“做得很对。”

耶律追抽手为谢厌递去一张手帕,让他用这个将红薯包起来,接着继续道:“不过师父,跟在你身旁那个少、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谢厌抬眸看向对岸覆满风雪的缓坡,不作回答,并且反问:“你也觉得,他并非是个少年,对不对?”

略加思索,耶律追慢慢讲出自己的答案:“他眉目尚且稚嫩,但眼神深沉无比,凛冽如冰,这不似一个少年所有的。而且……师父,有一言,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种话,得等说出来,我才知该不该说吧。”谢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有话快说。”

“从一开始,他便极其针对我。思来想去,其实缘故并非在我,而在你,又或者说,是我们的关系。再者,他的眼神一直陈述一个事实。”

言及此,耶律追故意顿住。

风雪在耳边呼啸而过,牵起垂落胸前的发。霜发肆意狂舞间,谢厌敷衍地接话:“什么事实?”

耶律追抬眸看他,说得郑重:“他心悦于你,师父。”

此言一出,四野皆静,除却风声,再无他响。

谢厌敛下眸。

眼神么,未曾去仔细分辨过,又或许因为剑无雪看他,与看旁人,向来有所区别,便忽略了去。

剑无雪连眼神都在说这个?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不会一直如此吧?

等等,他真的迟钝至斯,不待别人点明,都无法发现?

但没等谢厌理清头绪,耶律追又道:

“他眸眼冰凉,唯一的柔情皆倾注于你身,这份爱意,比从前那些向你献花、求爱的任何人,都来得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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