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回风扬高语调:“那还让剑无雪……”
谢厌笑道:“诈一诈他们的反应而已。”
陆羡云温声问:“如此说来,谢长老方才在山洞中,为何那样回答我?”
“山洞中有魔族,不方便我们谈话。”谢厌道。
陆羡云紧了紧手中剑柄:“现下该如何行动?”
“就在这附近随处走走,他们破坏随机传送的机制,将所有人聚在一个山洞中,自然不会放人就这么离开。”谢厌说得随意,语气更是随意。
陆羡云蹙眉,四下环顾一番,不解道:“他们意图为何?”
谢厌反问:“魔族进犯人族领地,意图为何?”
陆羡云想也不想答:“抢夺我们的土地、水源,占据我们的灵脉、灵石。”
“如今魔族居于何处?”
“无尽之涯底部,那处与七州不相通连,魔族每每进犯,皆是耗费灵力开启传送门的后果。”
“为何无尽之涯与七州的连接通道会遭断绝?”
“……两千年前那场大战,七州上的几位大能将之断绝。”
“若想修复?”
这一次,步回风抢答:“我研究过这个,从我们这边修复,是最快捷的方法!”
最初那个问题,答案一目了然。
“这些个魔族出现在秘境中,却不直接进攻试炼者,而是披上了他们的皮,混迹在诸人之中——”
言及此,谢厌微微一顿。
剑无雪接话:“所为不过是用试炼者的身份走出秘境、踏入七州,利用这层外皮的身份,混进学院,修复通道。”
就在这时,某道沙哑的声音横空插进来,定睛一看,竟是扛着刀的狂花一刀。
他说:“方才那人说魔类不过数名,想必是假话,光是闻见那远近飘香的味儿,就知这秘境中,魔族数目不下三十。”
谢厌眉梢一挑:“你怎么也出来了?”
狂花一刀轻哼:“我不想与披着人皮的魔共处一室。”
“你可以杀了他们。”谢厌笑了笑,拖长语调,胡说八道。
“那在旁人眼中,我不仅是个借人身份混入秘境之人,还是个欲在秘境中挑起祸端之人。”狂花一刀冷笑。
无须提点,他已将那群伪装成试炼者的魔族看了个透彻。不过稍加一顿,又说:“但魔类,可恨,我必诛之,只是现下时辰不对。”
“你仍旧打算回夏天,去找炽羽蝉?”谢厌笑问。
“对。”说罢,狂花一刀与谢厌等人在路口分道扬镳。
步回风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问:“这人到底是谁?”
剑无雪:“了无尘。”
步回风还是没明白:“谁?”
最终,还是谢厌给出让人能够轻易读懂的回答:“江湖人称狂花一刀,便是他。”
步回风惊得跳起来:“我的天哪,就快与北武刀神齐名的那个天才少年,自学成才的玄冥境修行者,他怎么跑来落雁湖秘境了!”
“方才不是说过了吗,他要找炽羽蝉。”拂萝搓着机关,淡然吐槽。
“若他所言不假,我们要对付的,便是数十个魔族,就这样放他走了?”陆羡云蹙起眉。
“得看这些想借我们的壳子混入七州的魔族们,肯不肯放他走了。”谢厌将话说得漫不经心。
见自己周围的几人或多或少带着紧张情绪,他又道:“放心,过不了多久,答案就会出现在眼前。好了,散步也散够了,我们该回去避避风雪了。”
几人调转方向,朝方才的山洞折返。
如谢厌所料,不多时,变故突生。
是那被风卷得肆意飞舞的茫茫白雪,不知从哪一刻起,砸到人身上,竟在瞬间腐蚀衣衫、侵入皮肤,令人动弹不得!
先前匆匆忙忙离去、为争夺魁首使出浑身解数的队伍们,纷纷中招,不得不停下争斗,或背或拖着他们重伤的队友,急急回撤。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空空荡荡的山洞被重新挤满,不过这次,半数人都是横着回来的。
“他们没死,还有气在,但僵化了,连眼珠子都动弹不得,只能瞪着,这该如何是好!”
“现在不死,拖下去,会不会死啊?”
“定是那些魔族搞的鬼!”
“这是否在考验我们的团结性?要共同抵御了外敌,再做内部竞争?”
“这真的是试炼一环吗?未免、未免欺人太甚!”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越是危机时刻越该冷静,在这里瞎打转是寻不到出路的!”
山洞中诸位尚且能动弹的人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谢厌他们到得早,占据了最有利位置,将众人丑态尽收眼底。
最后一个回到山洞的是狂花一刀,他并非独身而来,肩上,还扛着一个人。
这人较之躺在地上的伤患,伤情更为严重,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灰白色,隐隐有龟裂趋势,眼睛瞪大,四肢蜷缩,双手捂住心口,神情狰狞而痛苦。
——这个人,已经死了。
狂花一刀浑身裹着的除去风雪,还有滔天怒火。
肩上的人,是他亲眼看着死去。虽说他阻止了魔族占据这人躯体,但到底,是出手晚了。
这些该死的魔类!
心中一声怒吼,狂花一刀步入洞中,走近燃烧着的火堆,丢下扛在肩头的人,接着二话不说,踹翻正拿出丹药分发与众队伍、叫他们尝试着为无法动弹的伤患服下的、某个着南渊学院弟子服饰的佩刀者。
“你在做什么!”有人尖声一叫,多数仍留有战力的人嚯然起身,拔出兵器,指向半张脸上遍布刀痕的狂花一刀。
有人识出狂花一刀身份,有人大喝混入秘境有何企图,有人甚至道说不准这些魔物就是他带来的。
战火是否燃起,只在一念之间。
狂花一刀看向谢厌,抽刀而出,稳且快地擦拭刀刃:“等他们露出马脚,太麻烦,便由我来撕开这些东西的皮,让他们露出内里丑恶的真面目。”
“我看披着人皮的魔物是你!”有一人嚯然起身,抬手指向狂花一刀,又指了指火堆旁的尸体,大声道“定是你,杀死了这个人!”
“呵。”狂花一刀冷冷一笑,“我何曾说过,魔物披着人皮了?”
跳脚之人自知失言,瞪圆双目,不再多说一句。他的同班便为他打起圆场。
局面异常混乱,谢厌竟是笑了一声。
这笑很轻,却是将众人目光齐齐吸引了去。
“我倒是有个方法。狂花一刀说那名南渊刀者是魔族,你们又说狂花一刀才是魔族,不若两方较量一场,看看是谁,会被撕破面具。”谢厌低敛眸光,轻轻拂过手炉上的牡丹花纹,语带笑意,不慢不紧说道。
山洞中氛围一凝,狂花一刀刀尖再度上挑,看向那被众人护在身后的刀者,用沙哑的声音挑衅道:“你敢接受我的挑战吗?若是不敢,那你只好坐实自己是魔族这一事实了。”
众目睽睽之下,南渊学院的佩刀者不得不应战。
狂花一刀长刀一横,在刀者走出人群时,错步一踏,朝对方腰间削去!
猛攻接着猛攻,长刀对上长刀。周围全是人,还有许多躺在地上、不得动弹的伤患,狂花一刀避开他们,刀尖一掠再掠,刀势一凛再凛,直至将佩刀者逼到进退不得的狭缝中。
南渊的佩刀者露出一个微妙笑容,而与此同时,谢厌取过拂萝捧在手上自制的机关弩,将某张符纸往□□上一拍,对准那名佩刀者,扣下悬刀。
刹那间,弩箭清啸破风,锐利尖头直指佩刀者手臂。他正打算对狂花一刀使出某种更改人面容身形的邪术,进行一番栽赃,不料身侧猛然受创!
符纸生效速度极快,在转瞬间碎入皮肤,接着灵光乍现,如雨而下,浇遍周身。
接着,披在身外的人皮寸寸剥落,狰狞面容显露出来——魔类惧怕那明亮如同天神所敕圣光一般的光华,挣扎咆哮、理智尽失,狂花一刀趁此机会,一刀刺入他的胸膛,再一转刀柄,搅得心脏破碎。
山洞内,静了。
面对被搅碎心脏的魔族,面对他们几近完美的伪装手法,下一瞬,人人自危、互相猜疑!
不过谢厌没让这样的氛围在山洞中持续太久,他将一张更为上品的符纸塞到剑无雪手中,让少年催动。
一道比方才的更为耀眼的光芒于山洞中亮起,犹如炽阳炙烤大地,这光芒一寸寸灼烧过在场中所有魔族皮肤,剥去他们人类的外衫,逼迫他们不得不现出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