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泡面(2)

这位兄弟还在过冬吧。

他用动作回答了我,微微侧身,在门边让出一条路。

我蹬掉拖鞋走进去,抬眼打量了一番他屋里的装修。

嗯,性冷淡风。

“你平时一个人住?”我看出他家里没有太多人的痕迹,玄关衣帽架上只有一个尺码的衣服,鞋柜里的鞋也是。

他“嗯”了一声,然后说:“我刚才听见你们吵架了。”

“对,吵架了。”我笑了一下,坐到沙发里,把手里的可乐和他的那听并排摆在茶几上。

“你……”他犹豫了一会儿,在我旁边坐下,“你们经常吵架吗?”

“不,这是第一次。”在拧开瓶盖后的一阵刺啦声中,我说,“也是最后一次。”

他瞪了一下眼,我不由觉得好笑:“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可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和女孩闹分手的。”

“不是的。”过了许久,他拿起那听已经不那么冰的可乐,拉开拉环,“我没办法和女孩子相处。”

“她们给我写情书,追我,我就答应了,但我发现我没办法和她们近距离接触。”

“我厌恶她们的手,靠过来的身体,以及那双看上去柔软的唇。”

“所以我才和她们分手。”

“如果硬要找个原因,大概是因为我是同性恋吧。”

说完这话,他眼眸唰的一抬,不错目地盯着我。

(三)

“你知道这话说出来意味着什么吗?”过了好一阵子,我才开口,“意味着你对一个陌生人出柜了。”

“对陌生人出柜总比对家人出柜来得容易。”他把目光移向窗外,盯着对面大楼的反光玻璃,可乐瓶在手里轻晃,却一口没喝。

我挑了一下眉,低下头笑道:“因为陌生人的不友善可以无视,来自家人的压力却让人不得不咬着牙承受,是吧?”

“你很懂。”他忽然转过头来,直勾勾看着我,“你以前经历过?”

“当然不。”我摇头,一口气喝了半瓶可乐,才继续说,“我没有家人。”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酒吧八点开始营业,但七点半就会开门。

我慢条斯理地去罗森买了盒唐扬鸡块饭吃完,到酒吧的时候是七点二十。和大家打过招呼,我绕到吧台后,开始擦拭酒杯。

把高脚杯在吧台上一只一只码好,我低头看了眼时间,七点三十。

酒吧大门外挂的木牌被人翻到“正在营业”,紧接着,我听见有人推门进来。

我没抬头,继续我的工作,反正要点酒的话客人会叫服务员或者直接来找我。但没想到他来得那么快。

“有什么特别推荐吗?”

这是一个清朗的声音,听上去很耳熟,我下午才听过。

我勾了一下唇角,抬起头来,一边擦拭酒杯一边说:“未成年的话,我推荐可乐。”

他穿着纯黑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前面一点,刘海都梳了上去,摘掉眼镜后眼部轮廓很深,看上去不仅成熟,还有几分禁欲。

“啧,夜店专用服装?”我忍不住槽了一句。

“白天在学校,当然要穿乖一点。”他耸着肩在高脚凳坐下,拿过一只酒杯在手里把玩,目光飞速掠过菜单,对我报了个名字,“要一杯埃及火焰。”

“你以为它是红色,所以才点的?”我问。

“猜错了。”他伸出食指摇了摇,“我觉得应该是金色的。”

他说对了一半。

埃及火焰是我的自制酒,一半金色一半蓝色,象征着海水与沙漠,而火焰,则指的是口感。

我没跟他解释太多,快速调好递过去,然后抱着手臂依靠在酒架上,欣赏他的表情。

但我的希望落空了,也不知道是他能忍,还是那种辛辣口感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挑衅似的冲我一笑。

我翻了个白眼,这时又来了新的客人,要喝伏特加。

“我注意到你加冰块的数量都很固定。”他趴在吧台上,突然开口。

“酒杯的摆放也是。”

“还有你之前倒给我的三杯可乐,每一次都是同样的高度。”

“你观察我?”我把伏特加递给等在旁边的小妹。

“也不是,就忽然注意到了。”他说。

“行吧。”我有些不高兴了,“你今天来干什么?找了新的女朋友然后秒分手了?”

“怎么可能,我想通后就没答应过女孩子的告白了。”他冲我眨了一下眼,“我是来找你的。”

(四)

“找我干什么?”我没什么情绪地说,“你不会以为我们聊了一个下午,就是知心朋友了吧?”

“你让我很感兴趣。”他笑了一下,唇角轻勾的时候眉梢先是一挑,然后才弯起眼睛,不太明亮的灯光撞入他眼中,破碎成细微碎屑无声浮动。

酒吧里人渐渐多起来,吉他手在舞台上轻声弹唱,见我看过去,眨眼和我打了个招呼。我点了下头,然后冲另一边卡座扬起下巴。

“看那边。”我对他说,“一般来讲,坐在那边的很多都是gay,你可以去找他们感兴趣一下。”

他抿了一口酒,没做声。

我不再理他。

吧台前的人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波,但他似乎有种要在这里坐到天荒地老的架势,一直到始终指针指向十二,都不曾挪动。

也不是没人和他搭讪,但他一直专注于手里的魔方——六个面扭整齐,然后打散,再扭整齐,再打散,一直反反复复。

十二点半的时候,我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学生仔,我们这里可是凌晨两点才打烊,你要坐到那个时候?”

“好吧。”他耸了一下肩,“其实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我说我今晚不回去。

他终于走了。

接下来的一周,他天天晚上都跑到我这来,点一杯埃及火焰,或者别的什么色泽鲜亮的。工作日,他会在十二点时离开,而周末,则硬生生撑到我下班。

我不由有点好奇他的学业。

“你是清白班的吗?”

这是差生班的意思,对应“清北班”。

“其实我已经被保送了。”他玩着魔方,边看我边笑。

我面无表情“哦”了一声。

“但大学不在这座城市,在上海。”他又说。

“那祝你……旅途愉快。”我想了半天,蹦出这么一句话。总不能祝人家上学愉快吧,毕竟学习半点都不会使人快乐。

“你这祝福可真是……”他勾了一下唇角,后半句声音太小,而酒吧太嘈杂,我没能听清。

过了一会儿,我调好一杯酒后,他抓住我的手臂,说:“过几天是我的生日,我能请你吃个饭吗?”

“生日?”我偏了一下头。

“十八岁。”他笑起来,眼睛晶亮,“过了那一天,我就是成年人了。”

(五)

我给他调了一杯气泡水,说了句“生日快乐”,然后拒绝了他的邀请。

“不管你来不来,三天后,我都会在家等你。”他说话时依旧带着笑,不过眼睛没刚才那么亮了。

当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时,通常是藏不住的,尤其是眼神。

这个瞬间,我明白了他的心思。

今天不是周末,但他待到了两点打烊,回去路上一直问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以及有没有什么是不能吃的,我回答得很敷衍,但还是被他猜中了一些喜好。

喜欢牛肉鸡肉,不喜欢鱼和鸭以及羊肉,猪肉一般,不吃芹菜和大葱。

算了吧,由他去好了,反正他在我这儿得不到更多的。

我心想着。

时间过得很快,三天后,有个不速之客上大清早地上门,出现在了我家客厅。

啧,前男友,他有我家钥匙,而分手后我忘了换锁。

“我来收拾东西。”前男友说。

“哦。”我打了个呵欠,下巴抬了抬,示意他请便。

但他没动。

“想不起来有什么是自己的?”我没好气问道。

前男友终于动了,没想到却是将我拦腰一抗,往外面走。

“你干嘛?”我顿时清醒,挣扎着,但没能挣脱。

也是,我生活昼夜颠倒,体弱力虚,怎么可能拼得过这种朝九晚五还勤健身的上班族。

“收拾东西啊。”他回答,“我想了很久,还是不愿和你分手。”

“哟,可我不想和你复合。”我扬声说,在他路过酒架时,抬手抽了一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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