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有一事相求。”姜韵茹抬头看向皇帝,镇定的模样,与方才的痛哭呼唤判若两人。
“说。”皇帝已经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一会儿请让臣妾替凌雪做最后的整理。”姜韵茹一边用丝帕轻轻擦着文凌雪唇边已干的血迹,一边说着,眼中满是温柔。
从未听说有皇后替死去的妃子做最后的整理。皇帝想说于理不合,可是看着姜韵茹的样子,再看看文凌雪,话出口却变成了一个“好”字。
净身,换装,描眉,画唇……姜韵茹亲力亲为,毫不假手于人。当姜韵茹细致地一点一点替文凌雪收拾妥当,文凌雪的身子也僵硬了。其间姜韵茹一直小心地不去移动文凌雪的双手,于是到最后,还是保持着文凌雪最后做出的手势。
看着在床榻上,如同安静睡去一般的文凌雪,姜韵茹有一种,其实她在下一秒便会醒来,然后冲自己温柔一笑的错觉。
心,已经不见了。姜韵茹俯□子,在文凌雪的手背上轻轻一吻,而后上移,印上了已经冷了的唇。
“等我……”唇间的呢喃,微弱而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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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文凌雪宫中有事,温惜玉心中也有些放心不下。再三遣了宫人去问,结果得到了延禧宫被封锁,皇后硬闯了进去还未出来这样的消息,反倒是更让人不安了。只得又继续遣了人去探。
就在温惜玉忐忑不安之际,房门突然未经禀报地被推开。
“谁?”温惜玉撑起些身子,想看看可是姜韵茹来了。
“德妃娘娘”奶声奶气的声音在门边响起,话音刚落就看到白乎乎的小皇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差点撞到桌脚。
“殿下是自己回来的?刚才皇后娘娘见你跑了,可着急了,你先留一会儿,等皇后娘娘回宫了,我让人送你去可好。”温惜玉说着,招了招手,“来,这边说话。慢点走,别撞着。”
“那块不是掉在地上的。”小皇子没走过来,倒是一脸倔强地看着温惜玉说道。
温惜玉一颗心都挂在延禧宫,挂在姜韵茹文凌雪身上,这会儿小皇子突然来这么一句,倒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小皇子只当温惜玉的沉默是不信,有些急了。扒着凳子腿,就爬上了凳子,然后在温惜玉的惊呼声中,站到了凳子上。
待到有宫人听到温惜玉叫人的声音,进来,小皇子已经借着凳子的高度,够着了桌上的点心碟子。直到宫人把小皇子好好地抱了下来,已经急得忍痛坐了起来准备起身的温惜玉才松了一口气。
“那块也是这么拿的。”小皇子刚落地,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高高举起小爪子,给温惜玉看抓着的糕点,“也给你吃。”
谁也拒绝不了一个小孩子单纯的好……温惜玉张嘴由得小皇子把糕点喂了过来,再次差点没被整块的糕点给噎死。“殿下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动作了,若是皇后娘娘见了,非得担心死。”温惜玉咽下香甜的糕点,忍不住拉了一下小皇子软软的小手。
“哼。”小皇子扭头,“母后不信我。”
别扭的小孩子,也很可爱啊。温惜玉忍不住笑了出来,又哄着小皇子说了些软话,再三保证了以后会和姜韵茹证明他的清白,小皇子才又开心起来,开始缠着温惜玉说些宫外的事情听。
此处倒是和睦温情,只是有些时候,以后,未必再有以后……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二更,第一更在上午……
看在明日二更的份上,请温柔滴对待我~~~~(>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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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同行 ...
惊呼,怒斥,悲鸣……屋子里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自然不可能什么人都听不到。就如被姜韵茹留在院子门口的琴音,听着里面那几个熟悉而模糊的声音,心中着急万分,偏偏又不能进去,只得白白心焦。眼见着屋里声音稍停,孙统领又出来传了温水,更是让人想不透这屋里出了什么事情。温水端进去不久,皇帝和孙统领就出来了,而皇帝苍白的脸色和衣袍上的血迹,更是让俯首请安的琴音心惊不已。
一定,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当皇帝和孙统领消失在视野里,琴音再也顾不得姜韵茹的命令,进了院子去敲响了屋门。屋内姜韵茹吩咐不要进去,继续等待的话语,平缓而冷静,稍加安抚了琴音担忧的心。也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天色都有些暗了,琴音才等到了姜韵茹。与皇帝同样,是苍白着脸色,不同的是皇帝的眼睛空洞无神,而姜韵茹的则满是了然与坚定。
姜韵茹身上的衣裳湿乎乎的,就像是把衣袍丢进水里洗过而未曾晒干就又穿上似的,更加诡异的是她本人似乎浑然未觉得如此有何不妥。而琴音所有的询问,都被姜韵茹回以了沉默。不过见到姜韵茹好端端地出现在面前,琴音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而那些在院落外听到的哭泣与悲喊,也许只是自己极度担心下的幻觉?两人出延禧宫,不比进来时的艰难。而到了延禧宫外,姜韵茹径自从软轿边走过,表示想要走着回去,只留了琴音一个人陪着。琴音只当姜韵茹是有话要与自己说,可是走了一路,姜韵茹依旧是一言不发。一切是那么的正常,可是又是那么的不正常。
回到宫里,姜韵茹遣了宫人烧水沐浴,又吩咐琴音去休息,屋里不用人伺候。直到遣干净了人,姜韵茹木然地站了许久,方才到梳妆台边,取了桌上的首饰匣。
这个匣子,是姜韵茹入宫时的陪嫁。在大婚前的三个月,姜韵茹特地托人找了邻城最巧手的木匠,订做了这个匣子。同时订到的,还有一颗来自南戎的药丸。
姜韵茹将匣子内的首饰倒在桌上,又在匣底摸了几下,空匣子的内部一小块木片咔哒一声移开,一颗小小的红色的药丸,被姜韵茹捏在了手中。没了特殊木料的阻隔,药丸奇特的花香清晰可闻。一晃已经五年了,这颗药丸的气味竟一点未变。想来当初卖药人的那句,百年之内,药效不减,应当是真话吧。也不枉自己一掷千金,换了它回来。姜韵茹捏着药丸,苦笑了一下,没有想到,当初是因为文凌雪而放弃了服用它,如今又是因为文凌雪而重新把它翻了出来。
那年文凌雪入宫,下了狠话,断了两人的情意。文凌雪之前的绝食与坚持,姜韵茹都是知道的,又怎会相信她那些重视权势而抛弃旧情的理由。可是,文凌雪真的就这样,一去不回头了。一道宫墙,两个世界,没有丝毫的音讯和话语,姜韵茹的思念,没有半点的回应。有一天,宫里传来了文凌雪有孕的消息,姜韵茹把自己关在房里哭了整整三天,想等文凌雪的解释,譬如一切都是迫于无奈,或者都是意外。可是姜韵茹什么都没有等到……她开始明白,当她不再是文凌雪最爱的人,她的心情,已然不在文凌雪的考虑范围以内,连联系都没有了,又哪里会来解释呢。纵然如此,姜韵茹还是痴痴地想等,想等文凌雪来对自己说,一切都是假的,她爱的,还是自己,一如自己爱她一般。可是,姜韵茹等来的不是文凌雪,而是一道圣旨。
不是自己爱着的那个人,纵然是皇后的位子,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姜韵茹不想与一个不爱的人共度余生,更不想和文凌雪去争抢什么。若她要的真是权势,自己又怎会挡了她的路。于是姜韵茹眼见着入宫为后已是定局,便千方百计,暗地里从南戎弄来了一颗药丸。服下之后,如突发心塞症状,直至死亡。当年姜韵茹本想在大婚之夜,皇帝来之前服下。这样一来,新后暴毙,自然不会牵连姜家,而自己的身子不用给一个不爱的人,也不至于分了文凌雪当时爱着的皇帝。既然爱着的人,已经放弃了自己,姜韵茹觉得,或者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那日大婚,席间姜韵茹坐在皇帝身边,看着下首自斟自饮的文凌雪,突然好舍不得。直到这时,姜韵茹才发现,自己没有早早服下药丸,而是想等到入宫之后,在最后时刻之前才服用,就是为了见文凌雪一面。想要再看她一眼,看看她在宫里过得好不好,才能走得安心。可是真的见到了,姜韵茹舍不得了,只是见一面,哪里能解得了这漫无边际的相思,哪里截得住心中深藏已久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