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期待什么……自从认识开始，自己多半的时间都会忘记她其实是个老师，叶若歆想着，抿紧了嘴，憋着笑意，低头剥虾。
太敷衍了……莫说顾千瑶，连叶若歆自己都觉得这个回答很是敷衍。可是又不敢再开口，恐怕自己还没来得及顺着多说两句，就会笑出来。勺子从顾千瑶手里落到碗里的声音格外响亮，叶若歆知道，考验自己的时候又来了。
叶若歆迅速将手里的虾肢解，丢掉虾壳，捏着虾尾，将剥好的虾仁在糖醋酱汁里滚了一下，递到顾千瑶的嘴边。
叶若歆做诚恳状：“来，啊……”
顾千瑶看了一眼旁边属于自己的那副依旧干干净净的一次性手套，心不甘情不愿地张口叼走虾仁。
手上空了，心里松了，叶若歆是真觉得上课没什么好期待的，自己早就像她的朋友多过像她的学生了。
可惜，叶若歆不曾深想，有哪个朋友能这样百般迁就。
一顿饭吃下来，叶若歆再没给顾千瑶机会说话。饭吃完了，叶若歆活动了一下高速运动之后的手腕，暗暗称赞了一下自己突飞猛进的剥虾速度。
几乎整整一盘糖醋虾，再加上其余的菜，还有那些汤汤水水，就像叶若歆在厨房做菜时脑补的那样，顾千瑶下了饭桌，就滚上了沙发，靠着抱枕团在沙发上，不愿意动了。
不仅是不高兴动弹了，连话都不高兴说了，安安静静的样子，倒让叶若歆担心了起来。不是真吃多了吧……洗完碗出来，叶若歆见着顾千瑶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在沙发上团着，忍不住了。要是真吃多了就麻烦了……
小猫小狗小兔子不知道说饱，一个大活人还不会说啊……叶若歆心里腹诽着，却是后悔死了自己为了不让她有变脸的机会，死命地给她吃。现在好了……都不动了……叶若歆发誓，自己要是有机会养宠物，一定只给吃七分饱，多一分都不给。
正后悔着呢，走过去一看，叶若歆顿时无语。不是吃饱了，不动了，安静了，原来是睡着了……
就四个小时的时差……她这是懒吧……叶若歆没办法说服自己，这情况还是在倒时差。虽然家里开了空调，但是毕竟是客厅，沙发睡着不舒服还没被子，叶若歆弯下腰想叫醒顾千瑶，嘴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来。
顾千瑶换的那身小兔子睡袍，在她团起睡觉的时候，睡袍下摆垂下，露出了白白的小腿。叶若歆弯腰时，正从袍子下摆开口处看到了她的小腿，以及稍许的膝盖。
若有若无的青色，叶若歆心里一顿，本想叫顾千瑶的话，又咽了回去。膝盖的大半还是被睡袍盖着，看不分明，叶若歆迟疑了一下，蹲了下来，伸手捏住袍边，就想着往上提提，能看得清楚一些。
第二十五章 擦药
早前顾千瑶揉膝盖的小动作，就让叶若歆觉得，一定被隐瞒了什么。本来是想着晚上等顾千瑶的警惕性变低了再问问，现在倒是提前自动送上了机会。
捏住袍边的手有点儿抖，在别人睡觉的时候，做这种揭衣服的事情，怎么都觉着有点儿不合适。这是为了顾千瑶好……是为了她好……叶若歆的手心开始出汗，却是在不断的心理建设下，狠狠心，将袍子的下摆揭开。
顾千瑶的皮肤不错，白皙光滑，方才半露的小腿更是细嫩均匀，感觉软软的，很好捏的样子。所以当盖在膝盖处的睡袍被揭开，乌青的肿起便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死要面子活受罪……”叶若歆就不明白，撞伤了就撞伤了，大家都这么熟了，有什么好不好意思说的。早早地擦药不好么……幸好不是夏天，不然看她怎么出门见人。虽然伤了的是顾千瑶，叶若歆心里的怒火却是蹭蹭地往上冒。
叶若歆伸手想将顾千瑶推醒，可是在看到顾千瑶无辜的睡颜之后，又叹气停下。
吃饱饱的顾千瑶，显然很是满足，满足到连睡在不算宽软的沙发上都能睡出一副格外香甜的样子，让叶若歆有些下不去手。起身从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翻出药箱，叶若歆不免感叹，幸好这家里还有一个正常人，不然顾千瑶哪能在这儿熬上一学期。
来这里的次数有点儿多，也许是因为有相似遭遇的缘故，叶若歆和方乐芹倒也聊得开。有的时候，叶若歆觉得方乐芹真是伟大，自己只不过是隔三差五被传唤，而方乐芹却是日日要对着这只家事小白。
在顾千瑶的刻苦学习之下，已经能独立完成洗衣，打扫卫生等基本家务，但是做饭这一点，却迟迟没有长进。上个学期，听方乐芹说，顾千瑶因为不好意思每天晚饭都蹭饭吃，所以立志要在一个月内学会做饭。
在那一月之期的最后一天，叶若歆第一次是因为方乐芹的邀请而不是顾千瑶的召唤来了这边，据说可以尝到顾千瑶在努力练习了一个月之后的手艺。叶若歆抱着期待的心情而来，虽然早就知道，其实没有什么好期待的……
时隔许久，叶若歆依旧对那天中午的饭菜记忆犹新。和石头一样硬还有肉腥味的红烧排骨，叶子全部黄黄的还有点儿焦味的炒青菜，木耳炒鸡蛋里放的是糖……还有那碗腐竹笋干汤，叶若歆极度怀疑顾千瑶是不是去打死了卖盐的，抢了人家的盐，难道现在买盐不用给钱的么……
很给面子地将筷子在每盘菜里伸了一次之后，叶若歆对着半勺子汤发呆，喝下去还是不喝下去，真是个问题啊……
就在那一天，叶若歆才发现，方乐芹究竟可以伟大到何等地步。整桌恐怕会连猪都嫌弃的饭菜，方乐芹居然面不改色地开吃。这个吃，可不是像叶若歆那样，每盘子尝一小口，一勺子汤喝了半勺子就不动了的那种，而是真正地吃，像是正常吃饭那样地吃。
一块排骨半口汤，再加半口米饭，嚼嚼，咽了。青菜木耳鸡蛋，再加半口饭，嚼嚼，咽了……在此期间，顾千瑶一直在厨房看着熬甜汤的火，方乐芹的筷子没停过。眼见着方乐芹碗里就剩半碗饭，叶若歆看了看自己碗里的米饭尖尖，有点儿急了。
还没来得及问，方乐芹咽下口中的饭菜，将这一个月以来，顾千瑶对厨房的种种蹂躏给数了个遍。其实自从顾千瑶第一次掌勺，差点烧掉油锅，方乐芹就没指望她。奈何这一次顾千瑶实在坚持，方乐芹就又松口了。可怜的厨房遭遇了种种的悲惨命运之后，家里的厨具基本换了一套。方乐芹直指叶若歆手上的碗，表示连餐具都难逃厄运。
叶若歆这才知道，这桌上的食物，确实是顾千瑶一个月来最完美的成品了，也难怪方乐芹可以淡定地吃掉。在吃过变成碳的肉和缩成渣的青菜之后，方乐芹的忍耐力的确上升到了一个崭新的层次。
而叶若歆也从方乐芹那里了解到，自己的任务，从围观变成了共同劝导，劝导顾千瑶饶了厨房。方乐芹似乎还有些担心叶若歆抹不开脸面去劝，当场从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掏出药箱。药箱里，空掉的创口贴盒子，那些用掉了的创口贴，怎么也有两打了……顾千瑶的行为，绝对是伤厨不利己。
于是，在两人的联手之下，顾千瑶终于承认自己没有为厨的天分，乖乖退居幕后，将厨房还给了方乐芹。
叶若歆一边想着那天的事情，一边回忆方乐芹的药箱是放在哪里的。从上往下数，第三个格门，打开，药箱果然还在里面。抱出药箱，叶若歆直起腰，松了口气。真庆幸，还有这么个好人，愿意饲养顾千瑶。
相处易，同住难，叶若歆一直没有想明白，究竟是多么强大的同事之爱，才能让方乐芹对顾千瑶如此照顾，还没有怨言。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叶若歆从药箱里翻出药油，打开嗅了嗅，气味有些刺鼻，希望效果好才行。看了看还在沙发上团着的顾千瑶，就怕她醒了，又要把那些淤青藏着捏着，搞不好还倒打一耙，说自己看错了也说不定。顾千瑶的阴晴不定，叶若歆可是见识多了。
蹲回顾千瑶身边，叶若歆倒了些药油在手上，轻轻地对着膝盖按了下去。揉动着化瘀总是会疼的，叶若歆没指望着等自己揉完了，顾千瑶还不醒，只是手上的动作，却是放得很轻，只是用掌心浮于表面地摩挲着涂着药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