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怕你呀。”
他冷笑一声,刚要接口,就听孟湘慢悠悠道:“我怕把你揍了,我又好心疼了,唉,我就是这样一个心疼孩子的娘亲啊。”
“喝——”孟子期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自己的娘真是忒不要脸了,他几乎一字一顿恶狠狠道:“你居然还好意思说!”
一想起自己过得有娘却不如没娘的日子,他自己都心疼自己,如今想来跟他搞好关系,晚了,他才不像那个病秧子一样好骗呢!
孟湘看着他激愤的神色,慢慢收敛了笑容,认真道:“对不起,虽然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可是我希望期哥儿你能露出幸福的笑容来,我想那一定比阳光更灿烂吧。”
孟子期冷哼了一声,用背后的披风蹭了蹭脸,“别以为你说什么我都会信,骗鬼去吧!”
“可是……”孟湘扶住心口,朝着他温柔地笑了起来,“我很想多看看你。”
孟子期将背后的披风一把扯下,烦躁地团成一个团随手扔了出去,“哼”的一声,侧过脸。
孟扶苏扶着腰道:“哎呀,这个人是不是醒了?”
孟子期挑了一下眉,带着些挑衅瞪着孟湘,一拳头下去,又把文狗子打晕了过去,而后拽着他的一条腿,就往林子里走。
“期哥儿,我们还等你吃饭哟,早些回来啊。”孟湘就像每个温柔的母亲一样,站在门口招呼着。
听见她的声音,他一个踉跄,扭头怒道:“你看你把我嘴摔的,吃什么吃啊。”
“咦?那不是你总是用那张嘴抢地的结果吗?”
合着这是我自己愿意的吗?
孟子期闷了一肚子气,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娘变得妖孽起来了,自己是打也打不过,还老是被她四两拨千斤地弄到地上去;说也说不过,还差总是被她气得不吃饭就饱了。
“所以说,她到底是打哪里蹦出来的啊,难道真是把脑袋摔坏了?切,就不能好好等着我去救嘛。”虽然他嘴上絮絮叨叨着,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可是比起以往那个视他如无物的娘,他到希望她的脑袋永远坏下去。
不过,就是一想到现在的娘就牙疼,嘶——
第十二章 血脉
等三个人坐在炕上抹黑吃了饼,孟湘便开口道:“正好二郎你也回来了,就不要走了,明天看着家,我带大郎去县里寻郎中去。”
她的一双眼睛瞬也不瞬地直瞅着孟子期,就冲他刚刚在外面那副叛逆样子,孟湘怕他又要闹幺蛾子。
然而,孟子期只是撩了撩眼皮,看了孟扶苏一样,直哼哼,却不说话。
孟扶苏放下了饼,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怎么了?”孟湘笑眯眯地看着他,却让孟子期背后一阵发冷。
“哼嗯……”他艰难地嚼着口中的饼,避开她的视线道:“我嘴疼,我牙也疼。”
见孟湘不接话,他便偷偷瞄了她一眼,捂着嘴道:“哎呀,我也难受啊,怎么没人给我找个郎中看看,哎呀——哎呀——”
他这副样子,却让孟湘暗觉好笑,她直接伸手扯了扯孟子期的脸皮。
“哇!你干嘛!”孟子期故意惨叫一声,满炕打滚哀嚎:“哎妈呀,疼死我了,好疼啊!”
孟扶苏趁机在被子底下踹了他一下。
“啊,孟扶苏踹人啦,你看啊!”他骨碌骨碌滚到孟湘身边来,明明刚才还对她爱答不理的,现在就扯着她来对付他哥了。
孟扶苏对着他微微一笑,“二郎,你想好再说。”
就孟湘来看,也不知他拿捏了孟子期的什么把柄,孟子期虽然额角蹦出青筋,看上去恼火异常,却硬生生地压下了火气,爬了起来,挨着墙坐着,瞪他一眼,狠狠咬一口饼,就好像嘴里嚼着的实际上是他的肉一样。
孟扶苏见制住了他,便转头冲孟湘低声道:“家里不是没钱吗?”
孟湘放柔神色,还未开口——
“哼,我可有钱。”
“你的钱又是哪里来的?”孟湘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但是一直没有机会,今日可是好不容易问出口了。
孟子期一噎,“咳咳咳”猛烈地咳嗽了起来,简直是一副要把肺都咳嗽出来的节奏。
孟湘好无奈地凑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慢着些吃,急什么啊,又没有人跟你抢。
“或者说……”她凑到他的脸颊边,轻声问道:“你挣钱的方式是不可见人的,嗯?”
孟子期一把甩开她的手,“咳咳——我就知道……”声音听上去怪气愤的。
孟湘检讨了一下自己的语气,万般无奈,“那你想我用什么语气,我这是在担心你啊。”
他闷不吭声,待孟湘摸上他的脑袋的时候,他突然反应很大地一高从炕上跳了起来,“关心!关心!”他焦躁地在炕上跳来跳去,“你懂什么啊!你就知道哭哭哭,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好嘛,又不知道哪块儿石头砸了脑袋非得说什么担心,现在知道担心了,那早干嘛去了啊!”
孟湘看着他发飙的模样,单手抵着下巴,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他突兀地撇过脑袋,用脚去踢孟扶苏的小腿,“还有你也是!你就是个傻子!你的聪明劲儿都被你吃了吗?惯来会欺负我,你怎么不去欺负她啊!她是骗你的!骗你的!她心里除了那个死人,没有其他人啦!”
屋子里倏忽一静,即便是迟钝的孟子期也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错话,他有些难受地咬住下唇,瞪着眼睛横了孟湘一眼,却像是不敢与其对视似的,又立刻收回了视线,死死盯着被子上的补丁。
屋子里本来就没有照亮的,这下没人说话,就越发显得寂寥了。
许久,孟湘才长长叹息一声,她伸出手,又被他避开了,可他虽然避开了,却露出越发烦躁的表情来。
孟湘脸上的表情越发柔和了,她执着地就要去捉他的手腕,他耐不过只得让她抓着,却冷着眼觑她。
“不是的,虽然我心里想着你们的爹,但是,我也同样想着你们,你们毕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怎么会不关心你们?”她一边说着脚尖却在被子底下绷直,就像要上舞台演出一样,她要用自己每一丝神态,每一个动作来表达她的情感,她身上没有一处是无用的,由骨到皮,由发丝到脚尖,她想要说的话蕴含在她的身体里、她的动作里、她的神态里。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还认为我说的是假话,是吗?”她嘴角虽然挂着笑,眼中却满是伤感。
孟子期最讨厌下雨天了,一下雨就让他想起自己娘那总也流不完的泪水,惹得他心烦气躁的,如今她未流泪,天也未下雨,他却越发的躁动了。
她握着他的手腕,轻轻放在耳边,那双浸透了水汽的眼睛望向他,她另外一只手正捂着自己的肚子,声音如轻烟一般,“你知道吗?当你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就能够听到你心脏跳动的声音了,与我的心脏挨得那样近,你怀在我的肚子里,却生在我心上,我们曾经共血脉,你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怎么可能不关心你?”
他将他自己的嘴唇咬的血迹斑驳,却不说话,可那双黑珍珠似的眼睛却有些失神。
她贴着他手腕处的脉搏轻轻笑了起来,“我曾经被儿女之情蒙蔽了双眼,可是,我走出来了,我知道我不对,可难道连改的机会也不给我吗?子期……”她凑近了他,凝视着他的双眸,认真道:“无论如何有一点永远也改变不了,我是你娘,那是我即便因为夫君死去悲伤至极,也不曾忘记的;那是你痛恨却也不能抹掉的,我们两个流着一样的血。”
孟湘慢慢松开他的手,而他恍若失神,手指微张,手臂无力地垂在身边。
孟扶苏原本只是安静地看着,此时,却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完全没有察觉到的孟子期猛地被他踹倒在被子上。
“呆子,你又犯傻了。”
摔了一下他似乎才清醒过来,又重新恢复了活力,猛地压向了孟扶苏,“靠,你又欺负我!你欺负个没完是不是!”
孟子期正像个小牛犊要跟他角力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盖在了他的脑袋上,他的背脊陡然僵住了。
孟扶苏则笑嘻嘻地欣赏着他傻了的模样。
“不行哟,好孩子不能说脏话。”
“我……”他刚想说什么,却死死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