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番外(61)

此事历史上各史官的猜测很多,有认为这位王爷早已经成方外之人,自然不肯婚嫁,有认为这位王爷果好女色,早已暗度陈仓,与其义妹,原花魁娘子柳清绝双宿双飞,也有人认为,这位好寻仙求道,抱美玉而诞的王爷一心追求修真成仙之道,撇除了红尘俗世。

历史难以窥探其真相,而史官研究的重点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了宣武六年,这位王爷的双十诞辰之上。

植柳王爷,柳怜玉在宴席上宣布将清绝楼的花魁娘子,清绝,收为义妹,冠柳姓,入宗蝶,除艺籍。

此事一出,登时整个裘王朝哗然。

虽然原先便有不少人认为这两位必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私情,但也仅认为,这位王爷最多将其收做小妾,却不曾想,最后做了兄妹。

天下人,有惊有疑,有喜有忧的。惊的是柳王爷专断独行,收义妹这事未曾上报君上,当日惊呆的一干人里,更是有当今掩饰不住的怒火;疑的是,世人皆以为这位王爷好女色,其中又最喜这位花魁娘子,却未想为何会收做了义妹;喜的是,柳清绝一夜之间身份变换,变成了真正的凤凰,不少才俊暗喜,或可求亲有门;忧的是,此后再无清绝天下,艳冠无双的花魁娘子可以凭人肖想了。

事出多年后,此事依然为民间津津乐道议论不休,但是,没有一个人去想,被收做义妹的前花魁娘子柳清绝,当日是怎样的心情。

义妹,义妹,义妹。

她拨断了琴弦,饮尽了美酒。

她不顾满手的血,不顾满脸的泪。

就着断了一根弦的“珈蓝琴”,弹了一曲《贺生辰》。

为什么?

在她以为有了希望的时候,又让她绝望?

她有浑身的解数,可以让任何人拜倒在她的脚下,可是,对着那个傻子,却一分也使不出来。

她有绝世的容貌,盖世的才艺,对着那个傻子,却只能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爱,让人痴傻,让人卑微。

“清绝,你不欢喜么?当本王的妹妹不好么?”那傻子望着她的眼,清澈的眸子里都是不解。

“好,”她泣着血,笑着回应她,“怎生不好?变成个公主怎么会不好呢?我很欢喜。”

对啊,怎么会不好呢?

可以陪在她身边,又怎么会,不好呢?

她望着自己笑得单纯,“我也觉着好,我出家便只觉得不能再去见你这点不好,如今你变成本王的妹妹,即便是真的出家也没关系了。”

她这般说,自己是不是该高兴呢?是不是,要觉得庆幸呢?是不是,该满足了呢?

彼时,一场闹哄哄的宴席刚刚结束,二人在书房里,柳清绝低头接弦,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

“呐,清绝,”柳怜玉似是有肚子的话没人诉说,脸上神情不定,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说道:“你信不信鬼神之说?”

鬼神么?

柳清绝苦笑一声,这傻子的话题真的很跳脱呢,连凄苦的机会都不给她。

“清绝觉得,信则有,不信则无吧。”

柳怜玉皱着眉思考良久,才又问道:“那清绝是信还是不信?”

“宁可信其有。”她宁可信其有,这般的话,她的祈祷就能被佛祖听到了。

柳怜玉喜上眉梢,连声道:“好,好,不愧是清绝,与本王所想一样。”

她苦笑,这与不愧没有丝毫联系吧,真是怎样都会被称赞呢,却不知该喜该忧。

“今日,”柳怜玉踌躇半刻,终于神情飘忽,惶惶不安又欢欣无限的道:“本王遇见仙人了,她长得可真是好看,是本王遇着最好看的人了。她说,她是来找本王的,她说她要等本王回去呢。”

柳怜玉的欢喜看在柳清绝眼里,让她觉得既刺眼又心痛,可是,更多的是担心。这傻子以为遇到仙人了,但那两句来找她,等她回去,分明是民间流传着的鬼魅妖精勾魂的特有话语。

她只怕,这傻子撞了邪还不知道,皱着眉回道:“怜玉怎知是仙人?”

那句,是本王遇着最好看的人,终究还是触动了她的心弦,顿时觉得苦涩难当。

当初,这傻子也对她说过这般的话。

柳怜玉见着对方不信,顿时正了神色,凿凿道:“自然是仙人,本王就是知道,鬼怪哪有长得那般好看的,而且,而且,”

她说而且的时候,脸上罕见的红了一红,才嗫嚅道:“而且,本王觉着,见到她很欢喜,那么欢喜。”

柳清绝终于觉着心惊了,语调不稳的问着,“怜玉,你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这般模样,还不是被勾了魂魄么?比起心中的醋意,此时她更在意这人的安危。

“没啊,我很好,”柳怜玉知道对方担心的是什么,两忙澄清,“怀梦一定不是鬼怪,是仙,一定是仙,她对本王好着呢。”

她说完这句,却是连自己也愣了一愣。

好着呢。

哪里好?只是因为她来找自己,她说要等自己回去,就是好么?

清绝下意识的觉着柳怜玉已经中了邪气,这厢考虑着是不是应该去趟庙里或者请个得道高人来驱邪,这厢顺着她的话道:“是,是,那怀梦是仙,可是,怜玉你又能怎样呢?”

你又能怎样呢?

是啊,她又能怎样呢?

对方是仙,自己一届凡人,却是有什么肖想么?

柳怜玉暗了眸子,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不能怎样啊,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等,等她再来找自己。

“我等她,等她再来找我,她说会再来找我的。”

那傻子信誓旦旦的对着她,这般说道。

她觉得,天下再也没有人能遇到比她现在更加可笑与荒唐的事了。

清绝楼的花魁,爱上了一个女子,阻断她的不是世俗礼法,不是道德伦常,而是,一个飘渺虚无,不知是神是鬼的女子。

如果,这傻子不爱女子,如果,这傻子爱很多人,如果,这傻子不能娶女子,她是不是会更好受一点?

谁能了解,自己爱的人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伴着,只亲近她一个人,却永远不会爱她,永远只想着一个自己连面也没见过,不知是真是假的人。

可是,柳清绝了解到了这其中既荒唐又苦涩的滋味。

她从十八岁进植柳府,陪了那傻子十年。

那人却只是心心念念的想着,那个只见过一面的仙人。

十年,有太多事情可以改变了,只不包括那个一根筋的植柳王爷。

她终于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却选择了分离。

在柳清绝即将乘上马车,远赴柳怜玉的封地时,那人拉住她的手,将一块温润剔透的美玉交到她的手里,对她道:“清绝,本王误你十年,或许,一世,只是,我,我确实对你只有朋友之情。我知你自要怪本王绝情,但聪明如你,也须知长痛不如短痛。这块玉据说是本王自娘胎里带出来的,虽然不知其真假,只当本王一片心意,赠与你,保你一世平安。”

那傻子眼角带泪,将最珍惜的东西送与她,却断了她一世的念想。

她将玉攥进手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吻了那个让她眷恋了十几年的人。

愿得一心人......

她从未得过,自然不能守到白头。

柳怜玉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黯然无神。

她寻了十年,却再也没有见过怀梦。

到如今,她也不知当初那是醒是梦。

她一遍遍的画着那人的肖像,几百幅,却没有一张能画出那神韵。

她命人去寻,这十年不知道见了多少稍有几分似的女子,却更加惶然。

比之不及一二。

她也许终其一生也不能成就这个虚无的梦,偶尔也想,不如让清绝的梦成真。

只是,她背叛不了自己的心,所以,只能选择伤害那个深情的女子。

柳怜玉望着天,不知道是在为那个女子还是自己流泪。

是不是,你已经忘了我?

冬去春又来,燕去复还归。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况十年之阔别。

那竹林被她寻了一遍又一遍,植柳府被她寻了一遍又一遍。

哪怕一夜,午夜梦回,也是好的。

可是,没有。

明明,怀梦说,还要来看她的。

明明说,我会偶尔来看你的。

这个偶尔,会是多偶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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