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西塔歌厅陪人唱歌的周秀艳、赵晓鸥、魏明明三个,三人最近不在歌厅干了,来大渔的次数少了,今天过来除了吃饭,还想找甄珍帮忙拿个主意。
几个姑娘爱书的举动让张权感到高兴,“你们知道这本书我们印了多少册吗?”
不等甄珍几个回他,张权比了个手势,“五千册。五千册兴许都卖不出,就是在书店躺着吃灰的命,卖不出去,书店再退回来,各种退书,我们社的仓库现在都要堆满了。哎……
时代变化太快,我们上学那会,哲学书最受欢迎,康德的作品第一版起印就是十万册,印这么多册,还是一书难求,你再看看现在,谁还逛书店?或者说谁还看书?”
“人人朝钱看,谁还关注灵魂那点事。”周秀艳接口。
“读书大部分时候都是很小众的爱好,爱着恒爱之。为了这部分人,您也要坚持做下去,对了,出版社什么时候清库存?我去搬一箱子回来。”以前没钱,现在甄珍准备用实际行动支持出版事业。
张权笑了,“留个电话给我,清库存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聊了两句,张权专心吃饭,听隔桌的三个姑娘跟小老板聊天。
周秀艳开口说:“甄珍,博物馆的缂丝刺绣你看没看过?”
甄珍点点头,最早追溯到宋代的缂丝刺绣作品是省博的镇馆之宝,酷爱老物件的甄珍第一时间就去看过。
“明明的太奶奶就是缂丝绣的传人,当年跟着旗人来到东北,运动时没少遭罪,万幸手艺传了下来,传到她这一辈,前些年经济刚刚恢复,古董都不值钱,别说缂丝绣了,有手艺也是白搭。
我们三个这些年玩命地陪人唱歌,也攒了点钱,觉得现在时机成熟了,想弄个小厂子,专门做这种缂丝刺绣,走工艺品销售的路子。”爱说话的周秀艳把他们三个的打算告诉了甄珍。
魏明明是三姐妹里最不爱说话的,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手艺。
这三个人合作还真挺合适的,周秀艳泼辣适合跑市场,晓鸥性格好,人灵活,搞管理行,明明就专心研究缂丝技艺,甄珍由衷地替她们高兴。“现在私营企业少,房子、人工成本低,很适合创业,这一步你们走对了,我一百个支持,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们尽管提。”
三个姑娘笑了,“我们没经验,在哪选场地,注册都需要走什么程序,两眼一抹黑,求你指点指点。”
“好说。”
张权笑了,他早前的结论太武断,固然现在看书的年轻人少了,但少数有想法的年轻人从来没有停止探索、实践的脚步。
书籍可以永生,他包里这本书还有一句关于永生的论述——永生是属于活在当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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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寻宝
张权吃完饭跟甄珍要了电话号码, 承诺等出版社清库存时,一定给她打电话,姑娘们要是过去买书, 全部打六折。
周秀艳三个没急着走, 想早点把厂子开起来, 有太多的事情要跟甄珍打听。
关于在哪给她们的工艺品小厂选址,甄珍倒有个主意, “要不你们在鱼丸厂附近找找看?回头我让王进也帮忙打听打听,在东塔附近选厂址有个好处。陈星耀说,等过几年房地产放开, 城区势必要往外扩张,城内拆迁的力度不会小, 我们刚开始干,最好找个能待长远的地方,三天两头搬迁, 影响经营。
西边是政府规划的大型工厂搬迁区, 不会给我们这些小厂子留地盘, 东边不一样,本身属于城区的一部分, 机场附近限高,限高不适合搞房地产, 附近动得肯定慢, 我们至少能在东边干个二十年。”
赵晓鸥笑出小酒窝,“有道理,明天我们就过去找地盘,刚起步,其实我们前期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有个容纳学徒的大屋子,再加个陈列室、办公室和仓库就够用了。”
周秀艳调侃甄珍,“哎哟,陈星耀都被你挂嘴边了啊,等你俩结婚的时候,让明明给你绣幅红双喜当礼物。”
魏明明抿嘴笑,“红双喜太简单了,我给你绣幅梅竹鹦鹉图。”
省博的宋代珍品就有梅竹鹦鹉图,没想到魏明明绣技这么高超,甄珍光顾着感叹,忘了回应她们的调笑,等于变相默认了跟陈星耀的关系,三个姑娘好一顿审问她。
聊了一会,又进来三个年轻女顾客。甄珍心说,今天什么日子?女性沙龙?
这三个女的一身名牌,光看外表确实像参加沙龙聚会的有钱人家的女人。
她们还真不是来吃饭的,其中一个穿着淡粉色长袖套裙,长发披肩的年轻女人,斜睨甄珍,撇了撇嘴,跟挑拣大白菜似地评价她:“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吗,陈星耀看来脑袋被驴踢了。”
跟她一起来的短发和大波浪目光扫向甄珍的厨师服。
短发的说话更难听,“陈星耀是缺人伺候,才找了这么个女厨子吧?”
嘿!陈星耀的烂桃花找上门了!
甄珍被这几个臭不要脸的给气笑了。她在这个时代遇到的看不起她的人,不是贬低她的年龄、性别,就是就贬低她的职业。
倒也是,社会是进步了,老思想却根深蒂固地扎根在某些人脑海。旧社会有“五子”之说,厨子、戏子、窑子、澡堂子、剃头挑子,五子都是伺候人的,所以地位低下。
老思想面前有个老字,代表它过时了。现在还抱着这种想法的人,披着再高级的皮,也藏不住肚子里的腐烂心肠。
甄珍哼了一声,“大清早亡了,少在这充上等人,要吃饭就麻溜儿掏钱点菜,找茬出门右转,派出所有专人接待。”
周秀艳三个火了,敢欺负我姐妹儿,胆肥了。
最先开口骂她们的竟然是最斯文的魏明明,“别以为穿了身中兴一楼的外国名牌就觉得自己多尊贵,脱了这层皮,你以为你是谁?”
周秀艳邪气地笑了笑,“你们能买得起这层皮,靠的是谁?你爸、你哥、你对象?报个名头出来,看看我认不认识?”
那个短发穿牛仔外套的扬了扬脖子,轻蔑道:“说出来吓死你,宏天房地产公司听过吗?老板是我爸。”
省城这样缺心眼的有钱二代真不少,甄珍要被逗笑了。
“宏天?你爸难道是王宏天?前段时间是不是进医院了?脑袋缝了十好几针吧?头是怎么破的,这么没脸的是事,估计不会跟你说,我就好心告诉你些内情。”赵晓鸥讥讽道。
“你爸喝了点猫尿,想要调戏小姑娘,让人家一酒瓶子给干趴下了。人家小姑娘可说了,进监狱不在乎,闹大了让你家上报纸,回去你好好找找,你爸在外面彩旗飘啊飘,说不定你有好些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将来跑出来跟你争家产。”
歌厅水深,有人迷失了,靠上个男人以为自己成功上岸了。当然也不缺洁身自好的,往王宏天头上扔酒瓶子的女孩隔天就辞职不干了,那臭男人事后想报复都找不着人。今儿个为了那个有气性的小姑娘,也得好好埋汰埋汰王宏天拽得二五八万的女儿。
“你!”那女的气得不轻,短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要论吵架,这三女的对上周秀艳三个,根本不够看。动个嘴真不算哈,歌厅啥样事见不着?撕吧、动刀子、酒瓶子乱飞的场面隔一周不上演一回,那才叫不正常呢。
甄珍没再开口,她的口水很贵,不想浪费在一帮无聊的人身上。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转着刚刚拿来片羊头肉的薄刀,刀花在她手里晃出残影,一旦控制不住,刀身不小心飞了出去……毁容都是轻的。
粉红外套的长发女目光掠过甄珍手里的刀,往门口方向后退一步,骂了句野蛮人,带头出了门。
人走了,店门犹自晃荡个不停。
周秀艳目露揶揄,看向甄珍,“你家小陈可得看好了,这年头有钱的狐狸精前仆后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