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没人少车,展骏走了十几分钟,在个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实在受不了了,倚着隔离墩蹲在地上,揪着心口哭。
雨衣前的小口袋里装着手指型手电筒,背后印着“华天物业业主至上”八个字。偶尔几束灯光照亮雨幕落在他身上,很快又消失了。展骏听到了雨声风声,没听到自己哭声,只是一下下揪着那雨衣,几乎要抓破。
把刚刚半杯可乐的量都哭出来之后,展骏捂着眼睛哽咽了一会,最后才站起来,掏出小手电筒过马路。他家离薛景烨的家不远,徒步过三四个路口就到了。只是雨太大,路上积水很深,磕磕绊绊地,又要护着他双肩包里那裹了几层防水塑料膜的电子产品们,走得小心翼翼。把注意力分散到脚下,心里那些个回事就不那么重了。哭那么一场,展骏有点满血复活的感觉了。
人生是没多少个十年,但过了就过了,被狗吃了就吃了,哀哀怨怨的像个什么鬼样子。他觉得自己是不甘心,不是不高兴。这两者间的区别此刻特别大,不甘心是因为薛景烨欠他的还没还够,察觉到自己又幽怨起来的展骏赶快想像面前堆着二十捆厚厚的粉红色软妹币,那点不甘顿时消了许多。
走回家,打开门,跟租客好好谈谈让他搬走,灌两罐啤酒,那什么过得去过不去的都变了往事,明天太阳一出来,自己又是条油光水滑的好基佬。
展骏顿觉风雨小了许多,几米开外天桥下的那个内涝点也没那么可怕了。
天桥每逢下雨就涝,因为夜间走鬼档在天桥下卖烧烤艇仔粥大麻花串串香麻辣烫烤面筋,塑料袋和棍子把下水道口堵得狠了。展骏走这路走得多了,知道贴着边儿就能踩在砖块上走过去,于是大迈一步,往积水里隐约冒出个轮廓的砖块踩去。
眼角看到一条断了的电线软软垂着浸在积水里,晃得很矜持。
我、勒、个、去!
脚收不回来了!踏下去了!
展骏只觉剧痛从脚上瞬间抵达头皮。
在展望新生活的起点被电死——这种毫不华丽炫酷的死法他完全接受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撸个脑洞欢脱无节操新文~晚上再有一更~
☆、2.重生了,么么哒
电话铃声把展骏做的美梦整破碎了。梦里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反推了薛景烨一次,上蹿下跳不亦乐乎,顺带篡了薛景烨高科技玩具厂厂长的位。剧情进行到他高大伟岸地站在世界第一高楼顶层的顶级奢华办公室里冷冷地对薛秘书说“你怎么那么不懂事我是总统相见就能见的吗你难道是总统派来的卧底”,就被打断了。
铃声锲而不舍,展骏从空调被里伸出根胳膊正要往床头柜上摸手机,动作突然停了。
等等,妈的,好疼。展骏的手伸不出去了。他全身都疼得发颤,像是皮肤上刺了无数长针,那种痛钻进了骨头里。展骏整个人喘着大气缩在被中,疼得心脏都在抽抽。
手机铃声连续响了三四次,展骏终于缓过神来。
伴随渐渐清醒的意识,他小心地摸到手机,解锁屏幕。现在是上午十点多,电话全都是上司打来的,估计是问他为什么不去上班。
展骏盯着手机上的日期,把那几个汉字数字看得妈都不认识了,终于确定一个事实:他在被电死之后,重生了。
豪雨里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方才的剧痛应该是电击之后的真实感觉。只是当时他一下就栽在水里,心脏停跳了,没那荣幸完整经历一次。
展骏在床头柜上拿过kindle,打开“薛少最爱”的文件夹,刷刷看了几篇重生种马文的开头,又拿过薛景烨的pad,随即想起自己不知道密码,又放下了。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他没什么心理障碍就接受了自己重生到死掉那一天的事实。
这么不好玩,展骏心有不甘。人重生要不重生到别人身体里,要不重生到十年八年前,能把大半个人生好好洗牌再来一次,他特么怎么就重生到一天哦不——十多个小时之前?
展骏看看那屏幕上裂了四道纹路的手机,眉头皱了又舒,好久才慢慢乐起来:好嘛,十几个小时也好,谁让自己在这十几个小时里经历了那么多呢。他至少能把这一天的所有事情都重来一遍,比如把让自己心塞的分手变得让薛景烨心塞,比如在雨势未大的时候收拾东西回家,比如提前通知电力和市政说天桥那儿电线断了,比如……比如许多事情,许许多多的事情。
展骏欢欢喜喜,腾地一下从床上跳到地上,不幸双腿一软,啪嗒给自己的拖鞋跪了。
咬牙切齿地把床下扔的保险套丢垃圾筐里,又把自己刷得神清气爽七窍生花,顺带扭腰摆臀地做了几个适度的舒展动作,展骏才施施然给上司回拨了个电话。
“骏啊。”女人的声音黏腻腻地响起。
窗外雨势不大,绵绵地下着。只是乌云厚重,夏季的十点多也相当阴沉,室内必须开灯。展骏速度把前一晚泡好的红豆薏仁西米加水放炉子上煮着,一边言简意赅地辞了职。
女人连哄带吓,展骏丝毫不为所动。职是必须辞的,这一点死前死后都没有变化,足见其心之坚及肥油上司之猥琐。
趁着还没停电,展骏开电脑,看了看卡里余额,给展韦打了几千块钱过去。“钱打过去了。把手砍了寄过来。”很快展韦便回了微信:“哥,你最好了!么么哒!”
看着一簇嘟着爱心的圆脸从屏幕上方落下来,展骏起了一身鸡皮。自从他给展韦还了二十万赌债,展韦就再也不敢去赌了。可虽然不赌,但他惹是生非的方式一点不见少。展骏心知展韦说的欠的债要砍三只手才还得清是夸大其词,默默命令自己下不为例。
解决了这两件事情之后,展骏一边闻着红豆薏仁西米糖水的甜香,一边爽快利落地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喝了两碗糖水后,把剩下的都倒进厕所里冲走,又大发慈悲地洗了洗锅子,把没有肉酱包的老坛酸菜牛肉面放在显眼位置,展骏给薛景烨发了个微信。
“分手吧。么么哒。”
顿时又是一片嘟嘴吐红心儿的小人滚滚落下。
离开小区门口的时候,展骏掏出一张一百块给了物业小哥:“今晚十一点多会有个送肯德基全家桶的过来。你看他离开的时候就把这钱给他,把全家桶买下来。”
物业小哥眨眨亮晶晶的眼睛:“为啥?”
“我暗恋他,心疼。”展骏垂了眉头,特别深情。
物业小哥恍然大悟,将钱收了,微笑目送展情圣高大身影渐渐离去。
摸摸路口的隔离墩,展骏给电力维修热线拨了个电话,说天桥那儿有根电线在雨里冒火花呐可危险了你们不来看看万一电死人怎么办,接线的小伙声音稚嫩清脆,展骏忍不住多表达了几句自己的焦虑和为市民担忧的心情。天桥的电线这时候还没断,他也分不清是那一条出了问题,就撑着把伞在逐渐变大的雨里站着,一直守到电力维修的车过来,把有问题的电线检修出来才走。
展骏的家是他妈的遗产,一间两室一厅的单位宿舍,七十多平,不大不小,环境安静,周围除了大爷大妈就是小孩小宠,生活氛围特别积极和谐。他妈过身后这间房子兄弟俩一起住,后来展韦到其他地方上大学,一年只回来两次,其余时间都是展骏一个人。一个月前接受了薛景烨的邀请住到了他家去,展骏觉得房子这样空虚寂寞冷又无法生钱真是太糟蹋,于是让人换了展韦房间的锁,把他的东西都搬到自己房间里,转手就把展韦房间租了出去。
租客叫温珈言,是个大学刚毕业的精神小青年,阳光帅气又白皙,皮肤饱满有活力,可惜顶个总裁的名字却有条打工仔的命。看房那天他学位证毕业证和工作证明一应俱全,展骏也把产权证摆在桌上,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般各自验了,很快就在友好的洽谈氛围里签订了租赁合同。
展骏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回忆合同上的条文。因为温珈言还处于工作单位试用期,一旦正式入职公司会安排员工宿舍,所以合同也就签了三个月,违约金写的是赔偿两个月的房租共2000块。这个数字目前的展骏负担得起,他连腹稿都快打好了,欢欢喜喜地推开门迈进去。
然后他就给温珈言的鞋子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