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找萧衍要公道,人没见到,被福成拦在了门外。
“张主子,请回。”
福成声音冷如寒冬腊月的雪,瞬间浇灭了张氏发热的脑子。她当即打了一个哆嗦,看了眼紧闭的御书房的大门,惊出一身冷汗。
猛地意识到鲁莽,她一言不发地回了未央宫。
原本以为没弄出动静,不会有什么事儿。谁知次日,便有人传萧衍的口谕,要她不日搬出未央宫。
未央宫她一进宫就占了,怎么可能搬出去?
不想搬,便装病拖着。
混过了一日,第三日,福成亲自来了。
张氏心里恨得滴血,萧衍对她未免太狠毒了些!
到此种地步,她不是没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被萧衍发现。可只要一想若萧衍知道,她跟萧鸣不会好端端活着,便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张氏觉得,萧衍对她一贯如此,早在潜龙府邸之时便受过太多冷遇,张氏反倒觉得此举虽过分却是实属常理之中。
可等眼睁睁看着福成叫来一堆人亲自来帮她搬宫,她躲在内室,简直羞愤欲死。
福成的嗓音又尖又细,不想听也清晰入耳。
不阴不阳的嗓音用极缓慢的语速说,即便没有嘲讽之意,落到张氏等人耳中也满是羞辱。
张氏听得心头火气,就算要她搬出未央宫去,哪有这样着急的?没规没矩地带一帮下人,这个福成成心来恶心她!
汪嬷嬷扶着气得直抖的张氏,心疼的不得了!
陛下这般,委实欺人太甚!!!
主子没分位,连旧时正二品郡王妃的诰命也随萧衍登基化为乌有。她一个伺候的奶嬷嬷,自也算不得什么厉害人物,更别提与御前总管相抗。汪嬷嬷眼圈儿都红了,安抚了张氏,亲自出来说好话。
汪嬷嬷叫福成再宽限两日,说主子身子不适,等主子感觉好些了,她们再收拾收拾搬出宫去。
福成弹了弹衣袖,面白无须的脸上缓缓勾出个笑来:“那可不行。”
“未央宫是什么地儿?岂能是阿猫阿狗住的?”
福成瘦长的身段挺得笔直,说话半点情面都不留,“杂家今儿个可是奉圣上之命将未央宫清出来,汪嬷嬷你莫要耽搁杂家办事儿!”
这话一出,里屋的张氏坐不住了,扶着贴身丫鬟的手便怒气冲冲地出来斥骂。
“狗奴才你敢这样跟本妃说话!”
张氏自小到大,只在萧衍的身上吃过许多亏,但身为王妃,便是无宠也从未有人敢这么欺辱她的。福成这个没根的阉人,竟敢把威风抖到她跟前,“来人,给本妃把他赶出去!”
然而她张口,并未有人应声进来。
福成直挺挺地站着,细长的眼角讽刺地挑起,轻飘地笑了一下。
主殿内,鸦雀无声。
须臾,福成开了口:“张主子啊,人呢,不聪明不要紧。只要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那就配好好的活着……您这是颐指气使久了,连脑子都丢了么?”
张氏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她抖着手指指着福成,气得身子不停地哆嗦。
贱皮子敢这样跟她说话?
吃了雄心豹子胆!
“给本妃赶他出去!”张氏扶着汪嬷嬷的胳膊,直跺脚尖声道,“本妃倒要看看,他敢把本妃丢出去不成!”
福成打量着富丽堂皇的未央宫,以及主位上坐着满脸恨意的张氏。挑了眉,倒是十分惊奇张家是如何养出张氏这样的‘能人’。
他呵地一声笑,捻了捻鬓角的头发:“那杂家还真敢。”
于是手一挥,立即一队人冲出来。
福成恭顺地立在阴影里,嘴角挂着笑意,阴柔的嗓音隐隐藏着痛快之意:“来人啊,帮张主子收拾。今日申时之前,必将把未央宫清出来!”
有福成在,宫人根本不怕张氏,冷着脸便去进内室整理。
张氏受不了这个委屈,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原以为她昏过去,这些咄咄逼人的下人会被收不了场晓得住手。谁知她们根本连停手都没有,自顾自地摆弄她的东西。
“杂家也不愿扮这等黑脸,圣上旨意如此,杂家也别无他法。”
张氏昏了,汪嬷嬷等人顾不得其它,乱成一团要把张氏往里屋的榻上抬。
才抬起来,就叫福成给拦住了。
“未央宫是什么人住的,想必你们心里都有数。正经的凤榻,若谁都能躺,哪儿还会被人争破头?”他笑了笑,手朝旁边一直,“汪嬷嬷,将你们家主子抬去偏殿缓一缓吧。”
说罢,招来几人,强制将张氏抬去了偏殿厢房。
张氏险些没一口血喷出来!
闭着眼睛的张氏到了这个时候,心里才终于有了点害怕的感觉。福成素来是个圆滑人,轻易不会把人得罪死。今日对她能做到这个份上,总该是萧衍表了态。
这般,该不会萧衍疑心了什么吧?
想到这个,她后背湿了一片。
暗中扯了扯汪嬷嬷的胳膊,示意她别争了。汪嬷嬷顿时心碎成一瓣一瓣的。瞧把他们主子委屈成什么样儿了!
有福成在一旁看着,宫人们动手更利索,不到申时便收拾妥当。
张氏还在偏殿昏迷不醒,福成甩了甩浮尘,心中不住冷笑,赖也没用!
留了一句,“未央宫申时落锁”,便带着人走了。
当日下午,张氏憋了一肚子恨意搬去了储秀宫。
储秀宫是历朝没名分的秀女呆的地方,比起精心布置修缮的宫殿差远了。但张氏气也没用,她如今就是没名分。
夏花刚好从御花园经过,与张氏一行人遇上。
宠妃派头摆出来,简直刺瞎了张氏的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地位对调了,张氏即便再生气再恶心,还得下跪请安。
夏花没时间踩一脚落水狗,并未说什么刺心的话。
她将将才从萧衍口中得知了一条重要消息,新帝登基按例扩充后宫。不久便要开选秀女。而张氏无德,为萧衍厌弃,此举重中之重是重聘皇后。具体日子还没定下,但选秀是板上钉钉的。
夏花自要赶在定下之前固好势力。否则贵女进宫,她的处境会十分艰难,没多少功夫跟张氏计较那点子陈年往事。
只淡淡说了声起,抬脚便匆匆走了。
张氏跪在地上,从骨子里散发出不甘的气息。
她抬起头,只看到夏花的裙角翩跹而过,精美的刺绣晃花了她的眼。一时间,张氏又是恨又是妒。一个青楼妓馆出身的下等人,这般骑在了她头上作威作福。到底是凭得什么?
老天不公!
她的心声夏花没听到,若是听到,她指不定也会疑惑。
是啊,她到底凭的什么?
大概是美色吧……
第147章 番外二(11)
萧衍最近有件烦心事, 烦了好些时日。
他至今膝下无一子半女,虽说因所谋之事耽搁,终究还有些心气难平。萧衍倚着扶手眯眼看对面坐得笔直的周斯年,忍不住心生嫉妒。同样老大不小子嗣艰难,偏周斯年这讨厌鬼说得双子就得双子,烦死人。
忙里偷闲, 萧衍正拉着一脸阴沉的周斯年与他手谈。
周斯年执黑,萧衍执白。
眉目如画的两个男人对面坐在御书房的窗边,一个清雅端方,一个慵懒肆意。明媚的阳光透过窗照了进来, 碎金似得洒落在两人的肩头,恍若一副神仙画卷。
殿中的香鼎飘出袅袅青烟,满室的静谧与清香。
想起周斯年家的双胎,萧衍的心思就忍不住飘远。他还有四年就到而立之年,膝下空虚,说不着急是假的。
朝堂安定之后, 子嗣一事便成了萧衍的一块心病。
玉棋子落到棋盘上, 啪嗒作响。
萧衍心思飞去了后宫。
如今选秀日期未定,后宫良莠不齐。虽说他知晓子嗣一事急不在一时, 可周斯年家的双胞胎太令人艳羡了,总叫他惦记不下。
萧衍觉得若是夏花也给他生一对,那是再好不过的。
说起来, 夏花明明早已停了药, 他寻常去钟粹宫留宿也勤勉。怎地一个多月了, 肚子依旧没个动静?他记得,周斯年家的那个去了周斯年身边没多久就怀上了,这般好生养……
想着那个妾跟他的花儿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花儿应当也能生才是。
唔,难不成子女缘分还没到?
萧衍舔了舔后牙槽,眯了眼眸又瞥向了对面仿佛眨眼就要羽化飞仙的周斯年,心中的嫉妒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