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彻道:“把你扔野人堆里十五年,你也能变成野人。”
“那算了。”姜旭可不想浪费自己的大好年华,他上辈子积累的东西,这辈子够用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招够损的,听说傅二因为冲进火海救人受了伤不说,还被承恩公亲自打了好几鞭子,估摸着短时间内都别想出门了。”
肖彻并不关心傅经纶的情况,他想起了一件事,“当时若非我及时赶到,冲进火海的就是承恩公本人,显然在他眼里,九公主的分量很重,我了解傅成博,他不是能为了皇室公主豁出自己性命的人,你来解释解释,这其中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果然什么事儿都瞒不住肖彻的眼睛。
到了这一步,姜旭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因为九公主对他有用。”
“有什么用?”
“复仇。”
肖彻眼波微动。
姜旭缓缓开口,“当年傅二能成功到达傅家,是孙贵妃借着永宁长公主临盆之际,弄死了那对母女,借着‘难产’之名,瞒天过海,让人以为永宁长公主生下的是儿子,儿子活着,长公主死了。这件事,承恩公一直都知道。”
肖彻恍然,“难怪傅成博一直都不喜欢傅经纶。”
姜旭笑了笑,“杀妻仇人的儿子,傅成博不弄死他都算好的了,怎么可能喜欢他?”
“那你刚刚说的复仇,又是怎么回事?”肖彻问。
姜旭开口之前,朝着门口望了望,又朝着肖彻望了望,“我要说了,会不会被第三个人听到?”
肖彻颔首,整个修慎院内,除了你我,再没旁人。
无需出去看,他凭着非凡的听力就能判断。
得到准信儿,姜旭放宽心,“你之前问过我,承恩公是崇明帝的姐夫,他为什么愿意帮着孙贵妃养儿子,当时我不知如何开口,就给含糊过去了。
实际上,傅成博这老东西脸上戴着好几张面具,表面上看,他是崇明帝一系的人,平日里有事儿没事儿就配合着崇明帝打压东厂。
暗地里,他又帮着孙贵妃养儿子,可你千万别以为,他被孙贵妃给收买了,收买他的人,是你的亲生母亲,北梁苏皇后。
孙贵妃设了个瞒天过海的局,用你做诱饵,引发战争,等你夺下紫禁城那日过河拆桥直接让傅二上位,但你娘早就洞察了她的意图,于是给她来了个局中局,九公主李敏薇,便是这个局的突破口。
李敏薇本不是南齐人,她跟你一样,是北梁人,出自一个世代效忠于北梁的家族梅氏,梅氏擅蛊术,送她来时,已经在她体内中了阴阳蛊中的阴蛊,而另外一只蛊,在傅经纶体内,傅成博亲自种的。”
肖彻万万没想到,他娘竟然在他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牢牢把南齐形势掌握在手中。
“阴阳蛊的作用是什么?”
姜旭道:“只要傅经纶不碰九公主,他便会一直没事儿,一旦碰了,蛊虫便会苏醒,阴蛊和阳蛊,要么同生,要么共死。
不取蛊,傅经纶和九公主两个都能活,但会一直遭受蛊虫折磨。
一旦北梁带回九公主取出她体内的阴蛊,阴蛊马上就会死,阴蛊死了,阳蛊便不会独活,会直接死在傅经纶体内,连带着傅经纶也活不了。”
肖彻听明白了,“也就是说,阴阳蛊同生共死,但对于宿主而言,要么共生,要么一死一生?”
“对。”姜旭点点头,“但很明显,北梁没打算让傅经纶活下来,所以他最后一定会死。眼下有那两位随时盯着,傅成博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时不时地对傅经纶发发脾气。他在等蛊虫发作,在等北梁来接九公主。”
顿了下,姜旭看向肖彻,“原本,该是你去北梁认祖归宗后以太子的身份来接人,可现在很多事情都提前了,九公主提前嫁给了傅二,你提前得知了所有真相,将来到底会如何发展,我也说不准。”
肖彻陷入沉默。
两年后,傅经纶年满二十四,按照姜旭的说法,孙贵妃和肖宏在这一年会有大动作。
他不能再等了。
“替我去礼部尚书府跑趟腿。”肖彻忽然开口。
“去做什么?”姜旭有点儿不明白。
肖彻道:“刘骞是这届科举的主考官,我亲自推荐的,如果沾上受贿舞弊的污名,崇明帝一定会顺着他查到我头上,科考舞弊乃重罪,到时崇明帝必定会借此由头削我的权,造反的理由这不就有了?”
姜旭眼皮一跳,这这这……这怎么又跟上辈子重合了?
本以为自己重生回来,就能改变很多事情。
然而结果却是
他把真相告诉肖彻,肖彻借着狩猎让傅经纶受伤,孙贵妃顺水推舟把九公主嫁入傅家。
上辈子承恩公府那把火是傅经纬两口子在祠堂打架不小心撞翻烛台造成的,这辈子倒好,肖彻直接让他去放火。
再有,刘骞摊上科考舞弊罪的事儿,上辈子是承恩公为了给傅经纬脱罪栽赃陷害,这辈子竟然变成肖彻自导自演。
这一桩一桩的事儿,都跟上辈子重合了,只是,走势不太像。
姜旭记得很清楚,上辈子舞弊案一出,不仅牵扯到刘家,还牵扯到了姜云衢。
事发之后,姜云衢畏罪潜逃,出城前掳走了刘家娇娇。
最终,刘骞当天晚上就死在刑部大牢,刘家娇娇死在了被找回来的路上,刘夫人带着儿女家仆迁回祖籍,姜云衢被流放。
这辈子姜云衢没有科考舞弊,再加上整件事由肖彻自导自演,应该不会再出现同样的结局了吧?
第443章 再续前缘(2更)
礼部尚书府。
送走姜旭,刘骞老脸上一片凝重。
刘夫人端着参汤走进来,“老爷怎么愁眉苦脸的,是碰上什么事儿了吗?”
刘骞长长叹了口气。
厂公要他配合演一场受贿舞弊的戏码,他是阉党,政治立场自来向着东厂,当然会配合,可他更明白,这种事儿不是过家家,一个弄不好就会牵连全家。
思前想后,刘骞拿定了主意,看向刘夫人,“夫人,京中最近可能会有变故,要不,你带着子珩和囡囡先回祖籍避避,等风头过了,我再派人去接你们回来。”
刘夫人一听,脸都白了,“老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让我们娘几个回祖籍,那你呢?”
“我得留下。”刘骞语气沉重,“朝中还有很多事。”
“那我也不走。”刘夫人将参汤搁在刘骞炕几上,面色坚决,“老爷在哪,妾身就在哪,让妾身扔下老爷一个人回祖籍,妾身办不到。”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呢?”刘骞蹙蹙眉头,“你要留下,到时真出了点儿什么动乱,子珩怎么办?囡囡又该怎么办?”
提及小女儿,刘夫人突然没了言语。
刘骞道:“你就听我的,先带着他们回去,囡囡从小娇养长大,她哪里吃得了苦受得了累,留在京城,我怕出意外。前些日子,我还寻思着给她招个上门女婿呢,你告诉她,让她到了祖籍好好休养,等回京,我就把上门女婿领回来照顾她。”
刘夫人叹了口气,“原本还想着,你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往后的日子能安稳点儿,谁能想到,事儿一茬接着一茬地来,听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老悬着。
老爷,要不你实话跟我说吧,到底有什么事儿,好让我心里有个底儿。”
“也没什么,厂公派了人来传话,让我配合着演出戏,我作为他的追随者,自然是他做什么,我就支持什么,为了以防万一,接下来得委屈夫人和孩子们一段日子了。”
刘夫人听得暗暗心惊。
她是个内宅妇人,朝堂上的事儿很少过问,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阉党,政治立场上站肖督主,也知道肖督主是个有野心的人,但没想到,肖督主这么快就有动作。
那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啊,一旦有动作,必定不会是什么小动作。
想着,刘夫人便忧心忡忡地看向刘骞。
“夫人不必担心我。”刘骞道:“我相信厂公,他行事向来有自己的章程和把握,只是做戏而已,将来可能会有点儿牢狱之苦,但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
一听到丈夫很快就会下狱,刘夫人不由红了眼,却没有出言相劝。
她知何为“在其位谋其政”,更知何为“忠心不二”,自家丈夫能有今日,少不了肖督主的提携帮扶,倘若这种时候自家丈夫临阵退缩,亦或者临阵倒戈,只怕连她都要看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