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是你们带走了林离吧?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你们倒还理直气壮地来与我说长道短?”王仰月是从京城来的,见了京城的达官贵族,对乡野小户自然不放在心上。
对于他们带走了林离导致王家日渐没落之事,王仰月也是相当恼怒。
她看向身边的道士,与对封家众人的轻蔑比起来,态度显得尊敬了许多:“绿府道长,林离就劳烦您了。”
绿府道长轻轻颔首,视线从进门伊始就落在封稚的身上,她并非无能之人,本事也是不小,此番本是想还王仰月一个人情,来帮她个忙,却不想还有意外收获。
臻善体质——这乡野小户之中,竟有孩子有这般纯净的体质。
臻善之人蒙天地护佑,得万物宠爱,若能收为她用,说不定能替她抵一抵着一身血煞,日后行事也更加方便些。
绿府道长微微抬了下下巴,看着封稚:“你叫什么名字?”
封稚直接无视她。
绿府道长并不着恼,淡笑着道:“你可知何为臻善之体?”
她手中一挥,三只形态不同的鬼魂便出现在她身侧,三只鬼,无一例外全都双目通红,煞气冲天,凶厉而狰狞,全都是恶鬼。
封稚神情一变,上前将封父拉到自己身后去,同时提醒林离:“林伯伯小心,这些鬼很厉害。”
封父与林离都是未曾害过人的鬼魂,封父死于难产自不必说,他并无怨恨,只是守护妻主孩子的执念让他未曾离开,他跟着封稚,向来只做好事,根本不曾做出伤人的举动。林离死后虽满身怨气,但马上就被王仰月封印于祖宅之中,也没有害过人。
绿府道长那三只鬼却是货真价实的恶鬼凶煞,浑身煞气带血光,定是害人无数的。
三只鬼一个还是婴儿模样,灰青色的脸,四肢触地,宛如一只小狼,眼底红光骇人,一个年轻女子的模样,舌头伸出口外,脖颈之间浮着一圈青紫勒痕,一袭缥缈的红衣,称得双目如血,另一个是个中年男子,灵魂状态下的肌肤呈现出水胀浮肿状,应当是溺水而亡,微微凸出的双眸逼出不怀好意的凶光。
绿府道长微微一笑,轻轻指了一下封稚,对三只鬼魂下令:“去,将她带过来。”
封母等人神情骤变:“稚儿——”
第32章
众多阴魂的存在,在封家院中吹起了无名风,冷得彻骨。
“娘!”
女鬼尖利的鬼爪捏住封母的喉咙,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率先捏碎了喉骨。
她将封母的尸体丢开,在地上以诡异的速度似快非快地爬行的婴儿对一切都熟视无睹,一心一意向封稚爬过去。
“稚儿!”飞去接封母尸体的封父回过头,惊恐地看着婴儿鬼向着封稚伸出爪子。
封稚眼里滚着泪水,还没从封母死亡的打击中清醒过来,身体凭着本能,一脚踏在婴儿鬼魂体之上。
婴儿鬼发出意味不明的哭啼声,嗓音尖利,刺破长空,却并没有引起尘世中人的注意。
溺死鬼被林离拽住了头发,封母的血从他的身体中穿过,落在他眼前的土地上,土壤在灯光下显得湿黑。
死亡刺激了在场的鬼魂,一向温顺亲和的封父眸中都透出了发狂般的血光。
林离在拽住溺死鬼的头发的同时,另一只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然后手松开了他的头发,两只手同时掐住他,手指不断地收缩,溺死鬼的口中漏出气音,脖子被林离掐得小了一圈。
在收紧手指的过程中,林离却没有看着溺死鬼,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团散发着血腥味的湿润之处,眼中的厉光越来越亮,越来越盛。
他身上的怨气在沸腾,颜色越来越浓,悲哀又绝望的色泽在不断加深。
溺死鬼挣扎不能,纤细的脖颈在林离手下不断勒紧,忽然化作碎光消散了去,林离红着眼睛,变得尖锐过长的手直接插进溺死鬼脑子里,将他的头部直接捏碎,溺死鬼来不及惨叫,竟在林离手下直接魂飞魄散,消散于世。
绿府道长吃了一惊,脸色急变:“不好,他被激发了凶性暴走了!快走!”
她来不及收回放出的鬼魂,扭头就往外冲。
暴走的鬼魂六亲不认,不论敌友皆是他的攻击对象,再在这里呆下去,她就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连自己也要折在里面了!
林离并不理会逃走的绿府道长,视线盯住了王仰月,追着她去。
王仰月听了绿府道长的话,刚转了个身,就发现林离与她之间的距离竟然瞬间缩短了几尺,来到她面前几乎就是几个呼吸的事情,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王仰月下意识地拽紧了救命稻草,将身边的小孩捞起来,挡在自己胸前。
“林离!你考虑清楚!我、我要是死了,一定拿你儿子垫背!”
王暮镜呆呆地任由王仰月拿自己的身体当挡箭牌,双眸暗淡得没有一点光,像个没有灵魂的玩偶任人摆布。
他看不见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不代表他听不懂王仰月的话,但他没有一点挣扎,就连王仰月揪住他后领勒到他的脖子时他也没有挣扎,整个人死一样的寂静。
林离看到王暮镜,身形微微顿了顿,却在下一瞬,眸中红光更胜,毫不停顿地向王仰月冲来,手指甚至调整了一下,对准了王暮镜。
封父一眼就看出林离的打算,他竟然想连着王暮镜一起杀死!
“小离住手!”
封父冲过去,他离得近,险险地在林离的手臂上踹了一脚,让他偏离了方向。
林离的手臂径直穿过王仰月的肩膀,狠狠撕下她肩头一块肉。
王仰月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若不是王暮镜是她的救命稻草,说不准她会在剧痛之下将他扔出去,但此时,她确实说什么也不肯放开,更加用力地揪紧了王暮镜的后领。
王暮镜被勒得呼吸不畅,脸涨得通红,连连咳嗽,眼神却依然呆愣。
林离扔开了手里血淋淋的肉,视线扫过挡在他面前阻止他的封父,直接无视了他,转了个方向,再抓向王暮镜。
那模样,仿佛与他有仇的不是王仰月,反而是王暮镜一般……
封父一面心惊,一面不得不和林离对上。
封父不是厉鬼,完全不是林离的对手,好在林离的目标不是他,始终不与他纠缠,就一心一意要杀王暮镜。
封父还企图唤回他的神智:“小离你清醒一点!你看清楚!那是你的儿子!不能……”
他的视线悲切地扫过了封母的尸体,眼中滚下了血红的水,哽咽地抓住林离的手腕:“不能……等你清醒了才后悔啊。他可是你唯一的儿子……”
王暮镜自小便不在林离身边,但林离很爱王暮镜,在封家这一年,他总是会提到他的孩子,言语中有掩藏不住的浓浓父爱。
封母为了救封稚不惜牺牲自己,他相信,林离也会愿意为了王暮镜牺牲自己……
王暮镜是林离唯一的亲人了,封父不愿意他后悔。
林离双眸中泛着红光,看似炯炯有神,其实瞳孔是涣散无神的,他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一心要杀死王暮镜。
封父一个不察,让林离踹飞了出去。
“小离住手啊!”
林离充耳不闻,尖尖的指尖抓向王暮镜的头部,眼底闪过了一抹决绝的悲凉,发狠似的用了力。
封稚不知什么时候赶到,伸出手去抓林离的手臂,林离震了一下,看着封稚,眼底最后一缕清明散了去。
臻善之体有克制鬼魂的作用,对鬼魂却也有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对暴走的厉鬼而言,暴走的鬼魂没有灵智,无法感知恐惧与害怕,他们会忘记臻善之体对他们的伤害而全心全眼全都是它的好处。
林离的指甲刺进了封稚的手臂中,封稚咬着牙向后退,迅速将林离的手指拔出,鲜血顺着伤口喷溅而出,洒了王暮镜一脸,让他麻木的脸颊流露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封稚用没受伤的手拽住王暮镜的前领,在林离的手再次探来时,用力将他扯向自己,林离的手再一次抓了个空,将王暮镜的后领割破,王仰月的身影暴露在林离视线中。
“不——”
趁着王仰月吸引了林离的视线,封稚迅速扯紧了袖口,将受伤的手臂勒住止血,扭头看向王暮镜:“快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