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稚面无表情:“你是女人。”
一只女鬼还借男人的身体,这不是想占便宜?
水鬼脸色一僵:【这水里,极少有女人下来,小人来此处不久,就撞见了您一个女子……】
近日地里忙碌,女人都下地干活了,河边多是男子洗衣取水,好不容易撞见一个女子,还是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大人物,她就只能选择这位大人物身边的男子了。
附体成功的话,就能借此让这位大人物帮她找找夫郎和孩子了。
可惜算盘打得再响,算错了开头依然无济于事。
封稚一言不发,深邃的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水鬼脸上。
水鬼和她对峙片刻,身上的压力丝毫没有变少,让她有些受不了,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要承受不住,身上出现了些许撕裂般的疼痛。
自从变成鬼,她就再也没感觉到疼了。
她忍不住道:【大人,小人不敢再造次,能不能……】
封稚神色全无,没什么动作,但水鬼觉得身上的压力逐渐变小,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维持在一个她能够承受的范围内停止不动。
封稚的神情莫测,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片刻之后,她道:“你夫郎和孩子,在哪里?”
水鬼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就在这附近!】
她忙不迭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我记得他们就住在山上。】
封稚皱眉:“你不记得他们的名字?”
水鬼遗憾地摇头:【我……十几年前就离家参军,那时我的孩子还没有出生。我死了都快十年了……】
鬼魂长时间停留在人间,时间一长,生前的记忆就容易遗忘,甚至有些鬼会将生前的记忆全部遗忘,形同刚刚出生的婴孩。
水鬼死了近十年,恐怕连她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要不是执念,怕是连她有夫郎和孩子这件事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封稚沉默地皱眉。
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根据她零星的话,还是大致可以猜出大概发生了什么,一旁一直安安静静地看着的阿镜插了一嘴:“她夫郎孩子在哪里?我从小在这附近长大,附近我熟。我可以帮忙找。”
封稚侧眸看向他,神情温和:“她只记得他们住在山上,她十多年前参军离家,至今未归,夫郎和孩子的名字她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也不知道。”
有效的信息有些少,阿镜为了养活自己,从小就在山上山下窜,山上的人家他大部分都认识,暂时想不到有哪家符合条件的。
十几二十年前国家正在战乱之中,四处征兵,枫叶村的女人大都相继被征入伍了,封母也在军营混了三年才回来。比较幸运的是,封母平安回来了,而水鬼却客死他乡,没能到家就溺死水中。
对水鬼而言,水中就是它们的地盘。水鬼顺水飘了多年才回到这里。
枫叶村附近的山区也有几家女主人死在战乱之中,许多男子刚成亲就成了鳏夫。
水鬼什么都忘记了,就算真的找到了她的夫郎和孩子,她认不认得出来都是问题。
第11章
封稚让水鬼回后山河中去,如果有线索她们会去找她。
水鬼不敢忤逆,在身上压力撤开的瞬间心有余悸地跑回了后山。
水鬼走了之后,房间里就只剩下封稚和阿镜两个人。
封稚沉着脸思考着水鬼的事,阿镜几次三番抬眼看她,眼神复杂,实在看不透封稚这个人。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没有傻么?”
他能够感觉到,封稚待他的态度十分温和。当然,跟白日里的封稚相比,眼前的封稚看起来确实非常冷淡,但与之前仿佛在对鬼说话的那个面无表情的封稚相比,她在他面前真的算是和颜悦色了。
他觉得封稚应该没有被鬼附身。
封稚摇头:“我没有伪装。”
阿镜迷茫地看着她。
封稚道:“我是封稚,不是稚儿。”
她考虑了一下,犹豫地说道:“稚儿算是我妹妹,我们共用一个身体。六岁之前是我,六岁之后是她。严格说起来,她是我创造的。”
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后,她无法面对自己,无法面对母亲的灵魂,也无法面对姐姐,加之各种不得已的原因,身体里便出现了“稚儿”。
稚儿是她,却也不是她。
她只解释了一句便不再多言:“近日若是有空,你随稚儿一同去附近问问吧。毕竟十多年过去了,兴许那两人也不再住在山上了。”
家中当家女主人参了军,只剩下夫郎和孩子,那夫郎一个男儿家还带着孩子,住在山上很是危险,也许会下山来住在村落之中,好歹有人照应,孤儿寡男的也安全些。
阿镜明白她的意思,默默退回到床榻内侧,却躺不下去。
虽说眼前的人确实是封稚,但与他印象中的妻主差了太多,他无法放下警惕心,如果躺下去,就好像跟别人同床共枕似的,让他有种深深的负罪感。
封稚却非常随性地躺下,看了阿镜两眼:“早些休息吧,放心,睡着之后就是稚儿。”
听她的意思,“稚儿”此时还在睡,“封稚”醒来是因为水鬼来了。
阿镜连被子也没盖,深夜房间里渐渐冷下来,他只着单衣坐在床上望着封稚。
封稚丝毫不受影响,闭着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阿镜等了半个时辰,确认封稚睡得很熟,呼吸悠长平稳,这才凑过去,在她耳边轻声喊:“妻主?”
“唔……”封稚迷迷糊糊地应了声,手往身侧一探,摸到阿镜的腿,意识到他没有睡着,便揉着眼睛想坐起来,“阿镜睡不着么?”
这个语气绵软,带着稚儿特有的孩子似的关心。阿镜放了心,将封稚按住,顺势躺进她怀里,听到她平稳的心跳声,总算将心放回肚子里。
“妻主,晚安。”
封稚迷茫地低头看他一眼,不明白他在搞什么,不过她也困了,便不纠结,将阿镜搂得近些,拿了被子来盖在他身上。
她身上凉,要抱着她睡就得盖被子,免得着凉。
她打了个哈欠,道声晚安,又很快沉入睡梦之中。
阿镜因为昨晚发生的事,满脑子疑惑,虽然后半夜还是睡着了,但睡得并不安稳,第二日天上蒙蒙亮时就醒了。
醒来之后,他马上抬头看向封稚,她抱着他的姿势基本上没怎么动,而他的手脚又不安分地缠在她身上了。
阿镜很不好意思,悄悄将手脚收回来,本想神不知鬼不觉,但刚将两只脚收回来,封稚就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眨眨眼睛,眸中的迷蒙迅速消散,转头看向阿镜,笑得弯了眼睛:“早呀,阿镜。你今天起得好早啊!”
阿镜想起昨日睡过头的事情,尴尬地笑了笑,和她问好的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封稚眼眸纯净,笑容开朗阳光,嗓音活泼清脆,看上去不是装的。
她的身体里真的还有另一个人么?
阿镜没急着起来,门外还没有动静,想来封雅和于唯也还没起,他便想趁着这个机会问问封稚昨晚的事,顺便赖在她怀里再赖一会儿床。
“妻主,你还记得昨晚的事么?”
封稚认真地想了想,脑中很快出现了昨晚发生的事:“阿镜是说水鬼的事么?稚儿记得。我们要帮她找到夫郎和孩子。”
“不,我是说另一个人……”
“小封姐姐?”
阿镜没想到封稚会确实地知道夜里那个人的存在:“你知道她?”
“知道呀。”封稚摸到阿镜的头发,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腾出两只手在他身后编辫子,阿镜假装不知道,催促她继续说。
“稚儿跟阿镜说过了呀。”
阿镜一脸迷茫:“什么时候说过了?”
封稚眼睛盯着手里的辫子,答道:“稚儿说了好几次啦。就是小封姐姐要稚儿好好对夫郎的。”
阿镜有些惊讶:“不是封雅?”
“姐姐也有说。”封稚编好了辫子,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呵呵笑着。
“睡觉之前亲亲夫郎就是小封姐姐说的。”
阿镜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小封”。他还想问问关于小封的事,但封稚的注意力全都挪到了他的头发上。
她把编好的辫子放下,又勾起另一缕,兴致勃勃地道:“稚儿要把阿镜的所有头发都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