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芳(278)

作者:须弥普普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最妥当的就是给他派一样事情,看看其人怎么做,做得如何,以观其能力。只是这个“事情”却不好寻,最好难度得当,又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要是太难,就不是挑选人才,而是赶客,太容易了,又看不出深浅,而离得远了,更是连舞弊都不知道。

裴继安却不知道只这几息的功夫,对面的石启贤脑子里就已经转过这许多念头,他只应了一声是,并不多话。

石启贤却是转头看了一眼左久廉,笑道:“你这手下,颇有你当年风范——一般是只爱做事,不爱说话!”

左久廉心中的骂声都快要把自家的天灵盖掀翻了,暗道:这等货色,何尝赶得上老子万中之一!怎能与我相提并论!?

他好容易才把愤愤不平压得回去,面上勉强跟着笑道:“参政过誉了。”

活脱脱就是一副爱护手下的模样。

左久廉如此表现,倒叫石启贤心中生出几分怀疑来。

毕竟是在流内铨做过官的,他很清楚哪怕是自己手下,肯定也大把欺上瞒下之徒,并不排除这裴继安和左久廉联合起来,骗过自己的可能——左久廉可能自己也没有细究,甚至不是刻意为之,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想到此处,石启贤犹豫了一下。

酿酒坊确实很重要,一动不如一静,按道理来说,最好还是先等银钱筹备之事落定之后,再调来自己面前设计好生试炼才妥当。

可按着今次此人递上来的奏事,这“隔槽法”确实有妙用,很能解一时之急。

他沉吟片刻,抬头对着左久廉道:“我欲试行这‘隔槽法’,却不能突然施为,最好先择一地以实试之,拟调这裴公事过来协管此事,由你主持,如何?”

左久廉面上有些难看,道:“难得参政看中,只是那酿酒坊……”

他一面说,一面转而看向裴继安,转问他道:“裴三,你以为如何?”

左久廉虽然没有明言,可话中之意,分明就是叫裴继安自己聪明点,好生找个理由出来拒绝,莫要叫他为难,一下子就把问题轻轻巧巧地推了出去。

在他看来,自己不好直言推拒石启贤,可裴继安的官品太低,反而没有那么大的束缚。

裴继安正要回话,对面石启贤却是皱着眉,盯着左久廉道:“而今酿酒坊已是如此,再如何管,都只能强行摊派,既如此,还不如叫他来施行‘隔槽’之法——此文由他所撰写,又对相应条例、故事了熟于心,十分合适——难道你竟是有什么意见?寻出了什么不妥?”

石启贤虽然一向和气,却不代表他没有官威,此时把声音放沉,又冷冷盯过来,把左久廉看得才干了一茬的冷汗又冒了一茬出来,只好道:“下官并非此意,只是隔槽法非同寻常,不能轻易为之,裴继安虽然有些文才,然则其人未必能撑得起这样大的框架……”

“所以我叫你主持此事。”石启贤不耐烦了起来,“能不能轻易为之,你我说了都不算,自然要上递朝廷,仔细权衡之后,再做计较。”

左久廉的话直接被噎了回去,却是忍不住腹诽:上头怎么知道什么隔槽法?下头又哪里敢多说什么?你要是打算施行,狗屎也能把外头面给磨光了,锃光瓦亮的,还要来我面前充大尾巴狼!

况且叫我主持此事,我那司酒监中一堆烂事,你也不看年初给我差遣了多少事情,我一个人,又如何管得过来?到得最后,说不得管事的还是要分到那裴继安身上。

想到这一处,左久廉越发觉得不满,然而石启贤不待他有什么反应,已是才从他肚子里钻出来似的道:“况且我也不会他一人管事,一会看看谁人抽调得出来——最好把掩夫叫得回来,主理此事。”

石启贤说完之后,却是又转向了裴继安,问道:“你意下如何?同不同意的?”

他打这个主意,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左久廉行事有些暴躁偏激,虽然做事有几分本事,但是从前在外放官,偶尔听到几句,也不觉得有什么,眼下在京城留的时间太长,难免把本性都暴露出来。

这样一个人,又在这个立时就要新旧交替之机,留在京城里头,又出于要害之位,实在不太合适。

如果不是临阵换帅有些不好,石启贤甚至有一种冲动,把司酒监的提举给一把换了,给他另派一个好差外出。

此时虽然换不得,却能做点旁的。

“隔槽法”是司酒监中裴小公事提出来的,又考虑到所属范畴,自然只能由司酒监里头的人来管。左久廉虽然不是最好,却是最合适的——司酒监管事,顺理成章,也要由他来主持管事才对。

不过这个主持,多半也只是挂个名头,等到事情做完,都未必会去看一眼,若是看了还未必还是好的,如若他在一边指指点点,那你是听还是不听呢?

是以石启贤考虑了片刻,还是打算派另一个而自己信得过的人去看着,一时看裴继安,二也是看左久廉——看他不要让他乱出手帮忙,更不要捣乱。

第305章 两边

自石启贤的公厅当中走出来,左久廉吐了一口浊气,压下心中不满,再抬起头,面上却是和煦了几分,半是郑重,半是俯视地交代裴继安道:“既是得了参政青眼,你便当好好办差,不要叫我等失望才好。”

裴继安仿佛没有看出他的不满,应声道:“多劳提举提携,下官敢不尽心竭力。”

他说着场面话,还不对左久廉行了一礼,作为回应。

左久廉点了点头,本还想说几句场面话,到底有些抹不开面子,只掸了掸衣袖,大步朝前走去。

裴继安落后几步,并没有着急要缀着他回去,而是看着其人背影,出了一会神。

自进司酒监以来,他所做所为,皆是尽心尽力,只是左久廉先入为主,一遇得事情就想提拔自己人,又要将他撇得远远的。

如果是从前,裴继安自然只能韬光养晦,少不得使那水磨工夫,花上一年半载,润物细无声,将自己融进左系一派,再来设法施为,得到应有之偿。

可而今难得遇上筹银的机会,正能冒头,何况朝中形势变幻,裴家不同往日,而沈念禾正要及笄,说不得什么时候,翔庆军那一处就有消息传来。

若是有好消息,那自己如果没有半点功劳,哪里好意思再上门提亲?

而若是没有好消息,两家正要做亲,自己一个末流小官,岂不是委屈了家里那一位?放手是不可能的,可想到旁人议论,他实在忍不下去。

裴继安急于建功立业,得一点功劳在身后垫着才好吧说话声音放得高一点,自然不会再压着自己,正是见块石头都恨不得从其中榨出一点油水好出头,哪里舍得错过。

比起左久廉,石启贤能给得更多,胸怀也更大,显然还是个肯纳才的。

同样的东西,裴继安给了左久廉,一点好处都没有不少,还要被打压,若不是被石启贤点出来,此时必定是被埋没的下场。

你做初一,就怨不得我来做十五了。

况且他也没有打算在后头落井下石,只是不会同从前一般帮着出力遮掩罢了。

***

左久廉出得此处衙署,径直去回了司酒监,一进门,便着人把秦思蓬叫了过去,分派道:“今明两日,你收拾收拾手头东西,同那裴继安交接清楚,将酿酒坊事接得回来。”

秦思蓬大骇,惊诧问道:“提举,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如此突然?”

又急急问道:“那酿酒坊由裴继安管着,不是没甚问题?酒库也点过了,账目也查过了,俱是合得上,要是此时叫我接替,实在师出无名,况且我当日寻他毛病,其实十分不智,叫旁人听说,个个都对我议论不停,要是眼下再做换手,外头人了不单要说我,怕是连提举也要多提上一两句。”

秦思蓬本来就半点不愿意接手酿酒坊,从前还与同僚说过,要是叫他去管酿酒坊,恨不得当即辞官就走。

这话虽然玩笑之意大于认真,可也很直接地表达出了他的想法——当真是不想接,这个差事容易出事,不容易立功,还繁琐无比。

如果是个好差,哪怕要被人议论一番,秦思蓬也愿意咬咬牙接下来,可要是酿酒坊,却实在半点不值得。

左久廉抬头看了他一眼,道:“石参政看上了裴继安,要抽调他去另管他事,只是酿酒坊却也不能撂开不理,眼下司酒监中寻不出合宜的人来处置,若是要安排新人,一是来不及,二则是不好接受,唯有你熟悉彼处,不会出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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