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希尧:
抑郁症就是这样的。
姜姜:
是不是父母为我做的太多了造成的?小时候在平房基本上是放养长大的,很多事能自己解决就不告诉父母,现在想要做什么事,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想要父母帮我完成,很容易依赖一个人,我觉得现在的我,连小时候的自己都不如。
程希尧:
你小时候没病,现在病了。
姜姜:
你抑郁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会不会觉得做一件小事都很困难,疲惫无力,坠入黑洞中,用尽力气挣扎,却怎么也爬不出来,孤零零的自己一人看不到外面,丧失了表达的能力和表达的欲望,想去向外界求救,却说不出来了。抑郁症很难熬,时好时坏,很多次都想要离开了,更别说是精神上的脆弱了,情绪非常不好,内心在强撑着而已。
程希尧:
去医院确诊下吧,我觉得你是中度抑郁症。
姜姜:
发觉我现在去个医院都要思前想后,又想我妈陪同,又不想我想自杀的念头让她知道……
程希尧:
确诊后,你至少知道自身情况了。
姜姜:
我不想去,只想神隐在家,感觉比前段时间已经轻了些许。
程希尧:
抑郁症本来就是间歇性的,不过要恢复正常也不容易……
姜姜:
好麻烦好纠结,去不去医院这件事,算了,暂时不想了,先在家里待着,观察观察再说。
程希尧:
你是很悲观的人吗?
姜姜:
是很悲观,我自己的人生充满了挫折坎坷,对人生非常悲观。从小到大一直在挣扎的活着,内心深处有很多灰色阴暗的想法,有空虚和无助感。真羡慕有些同龄人,傻呵呵的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愁,那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一辈子都运气爆棚,顺风顺水稀里糊涂的过来了,唯有自己举步维艰的从一条死路,换到另一条死路,当同龄人已经按部就班工作结婚,都独当一面时,唯有我还在家里,每天和死的念头做抗争,不想面对,不想长大,没有一丝这个年龄该有的朝气,还在原地打转,依然迷惘。一丁点小事像是压在心上的重石,心里的那种空,空到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别人没办法了解。我爸手上爬满的老年斑,鬓角灰白的头发,看着父母头上爬满的白发,光速地老去,我就知道自己不能够再依赖父母活着了,心里特别慌,极其焦虑,我自己完全不是个合格的成年人,不够坚强,自己依旧如此,会觉得精神空虚,极度没有安全感。很多情绪堆积到一起,心里有很多问题,现实无法解决,不想继续往前走了,开始非常恐惧时间,害怕长大了。我的很多感觉别人可能都没办法理解,我现在的言行,极度不成熟,根本无法适应社会,也不想适应,我什么都不会,无法养活自己,我身上的棱角太鲜明了,根本不想把我身上的棱角抹去。我是个内心很有忧患意识的人,父母要是走了,该怎么办……极度没有安全感……命运坎坷得不行,总期望未来能顺遂点,现在索性破罐破摔了。
就像电影《亚当》里的男主角一样,活着对于自己来说太吃力了,也跟不上这个社会的节奏,适应不了这个社会,我有些地方还不如他,他起码有自己的专业和天赋,这样的人会极度依赖一个人,在恋爱中出轨率极低,因为不能没有对方,我是那种连普通的生活都很难达到的人,更不是独立自主独当一面勇于与命运抗争的新时代女性,我是个懦弱自卑没能力的人,自己会是那种依附家庭,会委屈求全的古代女性。
程希尧:
我们都太悲观了,你的很多想法,我都能感同身受,其实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迷茫吧,你自己还不能够承担责任。不要看到别人都交卷了,自己也慌乱了,有紧迫的危机感,匆忙的跟着随意填写,选择了错误的答案,便交了卷,记住不要看别人都在做什么,要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如果还想活着,那就慢慢接受现在的自己,慢慢修养调整自己。
姜姜:
很迷茫,可生活太现实太残酷了,长大的代价是责任多了,肩上的担子变重了,自然就被压迫得累了。
程希尧:
我也是这样觉得,别人不管快不快乐,起码还在正常生活,可我们已经脱离了正常轨道太远了,不能像正常人一样了。
你什么时刻才开始意识到自己长大了?
姜姜:
有一年家庭聚会时,在饭桌上,家里长辈开始优先紧着照顾叔叔家的小妹吃喝,给小妹夹菜,家里已有了更小的孩子需要照顾,而不再是自己,那一刻恍然间我还不能适应,当下无法及时调整自己,那种已长大的失落感,原来青春已经离我远去了,是时候真正散场结束了。
回想小时候的自己竟傻傻的盼望长大,天真的以为长大就是可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自由支配买任何喜欢的东西,按自己的心意买衣服,不受大人的管束,在一生中二十多岁最美好最羡慕的年纪,可以和喜欢的人恋爱,像小时候驻守在电视机前演的爱情剧那样,是我想象得太好了,美好的不切实际,把生活想象得太简单了,简单得轻而易举,把长大后的自己想象的太自命不凡了,不觉间长大了也就明白了,原来长大是要负担作为成人的责任,以后要给父母养老,父母曾经承担的责任,要慢慢移到自己肩上来,出社会才知道生活有多难,成人世界比孩童懵懂时艰难残酷万倍,父母辈们真的好坚强,家庭的责任就这么生生扛在肩上,只要有父母在,就什么都不用担心,原来孩童时期才是人生中最美好最开心的时光,小时虽然穷但很开心,那时候有父母辈帮我们承担,我真的好想回去小时候永远都长不大,现在只是无法面对生活的自我逃避。
程希尧:
人都是被迫长大的,都是不得不去承担。
姜姜:
孩童时盼望长大,长大后又幻想回去,人得到时,看到的永远是当时负面不好的那一面,而忽略掉了好的那一面,所以人的内心永远停留在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幻想中,永远是不满足的。
程希尧:
懂得满足的人太少了。
姜姜:
你现在的状态怎么样?会特别想说话吗?我现在简直一出去,一句话都不想说,沉默到极点,发觉自己已无话可说了,一毕业就变成孤僻无趣的人,跟别人说话也特别乏味,我都讨厌自己,索性现在就不说了,也找不到话题,我现在面部紧绷僵硬,没有面目表情。
程希尧:
和抑郁也有关系,如果好了也许会好点,你这样多久了?
姜姜:
有些时日了,特别是这半年多,一出去就像个空气一样,别人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更不想获得别人的关注及怜悯。我的很多想法是极少数人的想法,找不到想交流的人,也觉得她们跟我不是一路人,很多想法没办法交流,所以就不说了,总希望身边能有个懂自己的人,可以让我无所顾忌地还原真实的自己,卸下自己的不安和防备,完全感同身受的理解我,不会因为我的话而厌倦,而不是每次心里有无数的委屈,却只能憋在心里,话卡在喉咙里,找不到任何人诉说,就算找到人诉说,也被曲解了自己的原意。
程希尧: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你以为你是个例,其实有很多人和你一样。
姜姜:
也许吧,至少我不是主流社会的那种想法,可能我的要求太高了,表面沉默,内心藏着千言万语,精神上特别孤独空虚,总想着聊精神层面的东西,找到大致相同想法的人,大多数人只是聊聊生活琐事,可能我不屑于聊那些浅薄的话题。
程希尧:
问你个很俗套的问题,一个人自杀了,你说是想通了还是没想通?
姜姜:
我觉得是想通了想透了,也彻底绝望了……
很多抑郁症患者不得不死的原因是这个快节奏的社会不准许你停下,被落下了,没有人会等你,还有面对眼前现实的生活问题,高昂的抑郁症药费和生活费用无解。
程希尧:
我明白了……我已经把你当作知己了。以后,有想说的话,难受时你需要时,可以随时来告诉我跟我说,咱们可以相互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