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若没有季子辰,宣承现在指不定在哪儿在做什么。
或许都不会告诉她。
KK接回电话,“反正不用担心我们啦。”
她说的是,我们。
井瑶看看时间,后知后觉赶忙挂断,“早休息,晚安。”
险些耽误小情侣的夜间大事。
现在应该可以叫小情侣吧。她对黑屏一阵傻笑。
在床上翻来覆去挣扎几下,重新打开床头灯坐起,给宣承发消息,“酒吧忙不过来多招几个人,需要用钱我有一点存款。”
十一点半,他应该还没睡。
过十分钟收到回复,“还好。现在不用。”
原本就不是客客气气礼尚往来的关系。井瑶不是,他也不是。
就好像,若AZ陷入困境,帮秦硕她会竭尽所能;可若酒吧有困难,帮宣承她将倾之所有。
差别在于,前者是一撑到底,而后者,没有底。
宣承就是井瑶的底。
“睡吧,很晚了。”他又发一条。
房间里没有一丁点声音,床头灯昏黄的光圈落在墙上,形成一个柔美寂寥的半圆。
井瑶敲回,“我睡不着。”
她当然可以这样和他讲话。
宣承发来一张照片,看上去是从二楼的俯拍,酒吧人头攒动,喧闹溢出画面。而后跟一条消息,“有人想睡都睡不了。”
也许是照片,也许是文字,也许是从电话里得知你很累,也许忽然想到你举着手机懒散肆意拍下这张照片的样子——
所有信息幻化为一种冲动——
想见你。
想立刻见到你。
这股冲动让井瑶从床上跳下来,脱掉睡衣换好毛衣牛仔裤。很晚了,我知道很晚,明天要上班,我知道还有早课。井瑶抓起钥匙,在出门之前看一眼手机,宣承不知何时又发一条,“不安全,不许来。”
冲动被识破了。
没有露出马脚,没有任何表示,他从她心里看到了。
井瑶放下钥匙,站在原地发呆。
想见你,从前是天南海北的难,可现在是近在咫尺的难。
决定出国只因一条迟到的消息。
大二有段时间井瑶处于“失联”状态。QQ被盗号,手机掉进一回马桶后也时常自动关机。她没太上心,因为不觉有谁会因找不到自己急得团团转,所以收到宣承发来的短信已是三天之后。
通知书上每一个单词她都看懂了,串词成句再去读却阵阵发懵。
彼时他们隔三差五会说几句话,宣承课业忙,她也在备考各项专业证书,知道对方一切都好聊天便自然终止。
越亲近的人对话越随意,“在吗”“晚安”“撤了”类似的话绝不会出现在他们的聊天框里。
这时井瑶才恍然察觉,在此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她说宣承听的状态,他几乎没有说起过自己的现状。
外籍军团,这四个字让井瑶无从下手,查来查去的结果都是战争、伤亡、枪击。她不知道宣承为何突然做出这个决定,可她确信,他一定出了非常非常糟糕的状况。
可她联系不上他,急匆匆找回账号一条接一条发消息,每日十几个电话回复皆是关机,井瑶慌了。
他说过暑假会回来,可现在她很怕,怕那变成一个永远无法完成的约定。
井瑶给井鸥打了一通长长的电话,她撒着蹩脚的谎言告诉母亲系里有人出国了,成绩没我好但是去了一所超牛的学校;老师建议我尽早出去,语言专业镀一层金分量非凡;公立大学不要学费,生活费我尽量自己搞定。
“你要出国?现在?”井鸥问。学业未完,这样走未免草率。“想好了?”
“嗯,现在申能赶上下学期入学。”井瑶几乎是乞求口吻,“妈,行吗?”
“你自己想好就行,我没意见。”井鸥这样回复。随着女儿长大,她将自己从“引导者”的角色中逐渐淡出,毕竟摸爬滚打走出来的路才更值得回望。
“您和宣叔叔说一下。”费用再少,她也需要家里支持。
“放心吧。”井鸥笑着应下,“也挺好,你哥在还能互相照应。”
“他……是。”井瑶最终没有说出宣承的事。
她选定南法小城一所公立学校——宣承的驻地城市,而后托系里老师发去推荐信,与此同时拿出百分百的力气认真准备面签。
必须走,成败在此一举。
在老师的推动下,学校很快发来入学通知。签过那一刻,井瑶长舒一口气。
太顺了。居安思危的人会看到艳阳背后的暴雨,显然井瑶不属于这类人。
她只知目的达成,很快会见到宣承。
不适感随着飞机落地骤然升起。学校已经开课,新生活甚至没有留给她喘息时间。陌生的同学老师,看不懂的法语单词,拼命追赶的课业进度。井瑶变得很忙也很焦虑,经常趴在书桌上睡着,总是寥寥草草吃饭,洗澡时会大把大把掉头发。
生活逼着她适应,适应欧元,适应地暖,适应硬邦邦的法棍面包,适应早晨和同学们行贴面礼,也去适应每晚过十点整栋楼会静的没声音。
这是最孤独的时刻。
无依无靠,迷茫而无助的孤独。
她会通过聊天软件和井鸥视频,可做不到分分秒秒。有时差,井鸥也忙,井瑶不想徒增忧虑。她只得一遍遍告诉自己,总要一个人生活的,或早或晚。
在过去的任何一个时段,跳级也好,住校也罢,井瑶都不曾有过这种感受。她以为自己强韧到让任何一个新环境无可奈何,可现在她服软了——没有宣承,没有井鸥,没有家和家人的支撑,不,只是他们太远了,遥不可及,根本触不到的远。
一个人,在寂然无声的房子里,连哭都不会有回应。
这就是属于井瑶的生活。
宣承在十一月某个早晨到来,井瑶正要去上课,打开门见他在门口,当时就哭了。
太多委屈顶在心口,像一只膨胀到极点的气球。亲近的人出现,气球瞬间炸裂得七零八落。
可以形容为,崩溃感。
人就像一枚胶囊。保护壳在冷水里泡再久也是坚硬的,任摔任打绝不屈服。而一旦遇到温水壳就会一点点消融,执拗的坚强破碎成流动的软弱,自甘自愿哪怕消失殆尽。
井瑶哭得很大声,她感觉要把自己哭没了。
宣承黑了一圈,头发剪得更短,毛毛一层贴住头皮。他穿迷彩服高帮军靴,手足无措半天才开口,“你先让我进去。”
那天是井瑶到这里头回逃课,昨晚记的新单词一扫而空。
宣承进门直奔卫生间,出来时裤子腰带还没扣好。井瑶还在哭,一边哭一边坐地上直愣愣盯着他,看一眼少一眼的劲儿。
“怎么啦?”宣承被看得发毛。
井瑶不说话,大滴眼泪往下掉。
他不明所以,扣好腰带坐她旁边,“干嘛哭啊。”
解释你就能明白?井瑶不相信,况且哭得太凶根本做不了长篇大论心情阐述。她只顾挤着泪看他。
“说话。”宣承捏她脸,反馈仍是庄重严肃的注视,他忽而问道,“要不我把证件拿出来给你验身份?”
井瑶破涕为笑。这语调这口气,一准没错。
因为太不真实了。忽然出现在门口,忽然到她身边,忽然就像从未分开过。
实际上,她有一年多没见到他了。
“你是不要去上课?”宣承拉她起来,“我送你。”
井瑶猛地抱住人,耳朵贴在他心口上,鼻涕眼泪统统蹭上迷彩服,“我不去。”
“理由。”宣承问话。
“我想你,不想去。”井瑶抱得更紧。
“手撒开。”
她犹豫一下,放开手。
准备迎接劈头盖脸的训斥。
宣承弯下腰严肃打量她一番,末了叹气,“算了,不去就不去吧。”
她觉得宣承变了。
不是样貌,不是身高,也不是对自己的态度。说不上哪里,可就是跟从前那人不太一样。
后来井瑶才归纳出,那变化一个字就可以形容——沉。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是经过层层选拔留下的那5%,他的服役意味着要被推上一个又一个真实的战场,意味着枪、鲜血和生命。
第26章 借酒 4
启程去日本前一天晚上,宣诺收拾好随身衣物,准备去井瑶家入住。
她犹豫过是否应准备礼物,甚至编出“我妈朋友小孩过生日,七岁小姑娘应该送什么”的谎言去征求室友意见,为此她还专门逛了半天街,最终放弃念头的理由是——她根本不认识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