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那两楚将行事如此荒唐可笑,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竟就在他们眼皮底下烧火用饭,还想睡个好觉时,臧荼简直被气乐
了。
“还想扎营用饭?”臧荼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召来副将,便要亲自带兵出战:“本王便送他们一程,让他们到
阴间之后,再尽情用去!”
当臧荼一身戎装,强压怒火地命令兵士开城,再与三名心腹爱将,总领七万精兵,士气旺
盛地朝着楚军筑营之地进发。
却不知这会儿的楚军驻地中看似炊烟袅袅,锅釜鼎沸而热汤滚滚,那些个来去忙碌的将
士们身上,却始终步伐齐整,腰间兵器也别得一板一眼。
吕布与韩信此时却不在驻地之中,而是一同骑着骏马,登上
了附近一处小山头。
由高处俯瞰,正能看清来势汹汹的燕军。
“果然不出韩兄所料,”吕布轻哼一声,得意道:
“你我默默无闻,那臧荼必将轻敌,自个儿前来送死。”
韩信无声一哂。
二人亲眼确定过燕军来势后,不曾有过
片刻多余的逗留,迅速拨转马头,疾驰回营去了。
燕军军锋转瞬即至。
臧荼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吃准了楚军烧
火做饭、疲惫不堪的这一大好时机,只粗略朝三个方向展开半月阵型,便朝楚营展开了强猛的冲击。
这处营地不过匆
匆搭就,粗略得很,哪里吃得住战车的冲撞?
不过眨眼功夫,便已轰然倒地,现出里头阵容严整、兵器在身,精神气
饱满至极的楚军将士。
臧荼心里倏然一沉。
——就这副精神气貌,哪儿是探子口中所讲的连日奔波、饥肠辘辘、
士气底下的疲兵?
而分明早在别处时修整过,故意装模作样,骗惨了他那蠢笨探子!
即便如此,臧荼也未感慌乱
。
他轻哼一声:“雕虫小技。”
那两名不经传的黄毛小儿倒会耍些心眼,只是凭这点手段,又岂会是誓师出击、
捍卫家国的燕军将士的对手?
臧荼遥遥瞥了眼极远处那俩虽生得英俊、却最多不过二十出头的年岁、其中竟还有个穿
得极花里胡哨的楚将,心里的轻视瞬间达到了巅峰。
楚军当真无人了,连这种绣花枕头也敢派出来!
想靠这二贪
生怕死地只知道躲到大军最后、怕是连毛都没长齐的兔崽子对付他臧荼,项藉未免也过于狂妄了!
臧荼蔑然一笑,认
定这支楚兵不足为据,遂一抬手,喝令三名副将各领兵部,就地重新列开阵势,再度对楚军展开攻击。
他则稳坐中军
,随时观察阵中军势。
身边有精兵三百,前后左右,将他围护得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身后则有大纛迎风,烈烈飞舞
。
大纛为全军耳目,王为一军士气所在,防守自是最为严密。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便宜韩兄的战术部署的吕布
,倏然眯起了眼。
观他神色有异,韩信不由止住话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一下穿过正奋力厮杀的二军军士,落到
了那杆醒目无比的纛,以及比它更为惹眼的王驾身上。
韩信不觉有什么不妥,刚一收回目光,即被吕布那双虎眸此时
所迸出的浓烈战意,给一下惊住了。
他脱口而出道:“贤弟!”
奉先该不会是准备——
吕布歪了歪头,宛若
无意识地缓慢摩挲着腰间剑柄,闻言疏懒地“唔”了一声,以下颌虚点了点那面大纛所在的方位,不由分说道:“原韩兄
所定之计,省着下回再用。”
先需示弱骗人大意、后又诱敌进入陷阱,实在太费劲儿了。
经他方才审视,那大旗
处的防卫看似严密,却因卫兵实力不佳,根本不堪一击。
一群软弱可欺的羊挤在一起,又如何挡得住一头猛虎的撕咬
?
不论是纛,还是燕王臧荼的首级,他都志在必得。
不等韩信出声,他已懒洋洋地一哂,轻松的语调里带着点儿
漫不经心:“布这就点一千陷阵兵,去将那纛砍了,一会儿劳烦韩兄辛苦一些,及时带兵冲阵押上。”
兵仙以帷幄定
乾坤,他却惯了一力降十会,蛮横破局。
见韩信面露震惊,显然下一刻就要开口阻止他过于着急、宁要只身犯险的举
动,吕布率先直视着韩信,简简单单地问道:“兄长可愿信布?”
此话一出,韩信纵有万千的劝说,都被堵在了喉头
。
他一旦对上吕布那双熠熠生辉、充斥着炽烈战意与强大自信的虎眸,竟就不知不觉地动摇了。
贤弟一直深信于
他,不论是在项王面前直言举荐,还是毅然将四万五千兵士交托他手,甚至是此桩无比凶险的冲阵背后、所代表的身家性
命……
面对这始终如一、毫无保留的信任,他岂能在这时动摇,不肯信贤弟的能耐呢?
贤弟既非常人,自当非常
理对待。
“……好。”怔然只是一瞬,心中泛起万千波澜的韩信迅速回神,正色道:“贤弟孤身冲阵,务必小心慎重
。”
这回吕布咧嘴一笑,终于痛快地应了。
第32章
臧荼认定楚军长途跋涉, 异地作战,定已士气衰竭,身体疲敝
;而相比较下, 他麾下健儿却始终于城中蓄精养锐, 以逸待劳;加上此役为的是保卫本国都城, 上下同仇敌忾, 作战必当
奋勇无比。
那在外赫赫有名的楚军强骑,这回决不可能是燕军敌手。
臧荼却刻意忽略了蓟为燕都,当地百姓世代
侍奉燕王。
前燕王韩广亦非昏庸无道、苛待百姓之辈, 却遭臣下屠戮至死, 尸骨无存,百姓藏怨者不在少数, 岂会真
心诚服?
而他所统领的部将与士卒,固然随他征战数载,称得上忠心耿耿, 但见他连昔日主君竟都说杀就杀,不免让
诸将心中戚戚,人人自危, 拼杀时自不比以往的心无旁骛。
正因心中遗怨的燕军的战力远不似臧荼所想象的强大,即
便是在韩信命令关中军上下故意示敌以弱的情况下, 两军交战, 竟是打出了势均力敌的局面。
臧荼于阵中观望一阵,
终觉不太对劲了。
即便如此拖延下去,终是燕军优势较大,但燕国军卒不比楚军的多,在四面环敌、烽烟即将四起的
情况下,经不起多的损耗。
臧荼忍了又忍, 到底没能忍住,召来亲兵数人,令他们将三名副将逐一唤回,好先收缩战
形,再调整战略。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臧荼转过头去,欲对亲兵下令时,一道夺目的银光骤然晃入眼中。
日头仍炽,这道反射自不知何方兵器上的灼热光线,直让他不适地眯起了眼,毫不犹豫地将视线往边上一别。
就是他
别开目光的那一刹那,耳畔蓦地传来战马一声高嘶!
围绕在臧荼身侧的几名亲卫下意识地循声看去,瞳孔惊恐放大,
捕捉到了极其凶怖的一幕!
发出那声尖锐嘶声的,是一匹通体雪白、正冲他们所在俯首冲刺的神驹。
在如风神驹
的全力驰骋下,骑将却视那激烈颠簸于无物,上身微微前倾,一手握住缰绳,另一手,则持一面大得离奇的方天画戟。
却说吕布擅使弓、精通剑法,但他平生最爱的兵器,仍是那面由他使来如臂使指、于战场中大杀四方的方天画戟。
他自晋身为将军后,得了项羽的命令,翌日便有郎中领数名工匠来到他殿中,问他欲要打造哪种兵器。
戟自商既有之
,但吕布所描述的方天画戟的模样,却与寻常短戟截然不同。
方天画戟为双刃,且以画、镂等作为装饰,在只使矛,
枪等轻兵的常人眼中显得过于笨重了。
但凡场地稍小,即施展不开,而仅靠单臂握着,除非力大无穷,实在难有大幅
度的挥动。
但对天生神力的吕布而言,比起可灵活应用于各种场地的长剑,他仍是最为偏爱随自己征战多年、一道威
名远扬的方天画戟。
——不为别的,就因拿着一柄低调无华、平平无奇的长剑杀敌,哪有那光华炫目、大开大合的方